章一三零零 真理在毁灭
长老看到这头重逾千金的黑熊时，激动得就如同他乡遇故知久旱逢甘霖，丢了拐杖蹲在地上颤颤巍巍地摸上摸下。 「赵先生，这头熊大伙儿也能分一点rou吃吗？」长老饱含期待而又不敢置信地问，老脸上的皱纹里藏满了忐忑。 赵宁对他的反应感到很奇怪：「当然，为什么不呢？」 「多谢赵先生，赵先生大恩大德，日后若有机会我们一定会加倍回报！」长老站起身连连躬身行礼，周围的村民们无不都跟着道谢，且都是一副激动不已的模样。 经过了解，赵宁明白了他们的反应为何如此之大。 体内有灵气的凶兽跟普通野兽不同，它们被灵气蕴养改造过，本身就相当于灵丹妙药，会对食用者的身体有不同程度的改善与增强作用——真气在此界的称呼是灵气。 不同实力的凶兽对食用者身体的塑造作用不同，大体而言，锻体境实力层次的凶兽就有明显增强体质的效果，经常使用可以让人变得更加强壮。 御气境层次的凶兽则能让食用者的筋骨体质发生根本改变，吃得多了自身就有可能摆脱凡人层次，一拳打死一头牛、平地跃起数丈不在话下。 至于元神境层次的凶兽，那是长老想都不敢想的存在，即便是部落鼎盛的时候，部落猎人见到了也是立即有多远逃多远。 元神境往上也就是王极境实力的的凶兽，则被称之为神兽，莫说吃它，凡人看见了都得立即顶礼膜拜。 亏得是赵宁在村子里呆了已有大半个月，简单交流不成问题，否则还真没法消化这么复杂的信息——作为天人境修行者，他学习新事物的速度是极快的。 赵宁寻思着：「照此说来，此界修行者哪怕不吐纳不修炼功法，只要频繁食用凶兽，日积月累之下都能得到相应层次的力量。 「这里空间中的真气亦或者说灵气的含量本就极为充沛，又有凶兽能够快速提升修行者实力，还真是一块宝地。」 他不禁想到，一旦本界能与此界搭建摆渡桥，建立正常往来的渠道，那对本界修行者将会是一个多么好的消息。 相比之于彼岸界，此界能给本界带来的好处更加直接、巨大，会让本界的力量有天翻地覆的提升。 「我们部落强盛的时候，也有两三百号人，但顶多就是尝试狩猎最低等级的凶兽，而且往往得保证绝对的数量优势。 「饶是如此，多年来部落狩猎的凶兽也极为有限，且猎人伤亡不小。」 兴高采烈的村民们在忙着处理那头黑熊，生火的生火，煮水的煮水，一片热火朝天之象，长老则拉着赵宁坐在一旁兴致勃勃地跟他交谈，「我们部落还是太小了，没法把凶兽当作正常食物。 「在部落战败之前，因为承受不起捕猎凶兽的损失，我们一年到头也吃不了几头凶兽，所以部落的猎人们增强有限。 「如果我们部落的强大猎人，哦，也就是锻体境修行者数量足够多，那就不会被隔壁部落击败，落到今天这种即将灭亡的地步......」 此界对超凡战力的存在与境界描述自有专用词汇，不过到了赵宁这里，他就将其对应翻译成了本界习惯的用语。 「那个部落有很多强大修行者？」赵宁问。 「哪有什么强大修行者，连一个御气境都没有，不过就是锻体境数量多一些罢了。」 长老不想长他人志气灭自家威风，仇恨让他耿耿于怀，「如果他们有几个御气境修行者，何必来霸占我们的地盘？ 「部落之前生活的地方虽然是膏腴之地，但所谓的丰饶只是相对而言，简单说就是野兽与野果多一些，没有什么凶兽作为强大威胁。 「而对那 些真正强大的部落而言，有大量低级凶兽存在的地方才是真正的膏腴之地，他们以此为猎物，维持并不断提升部落实力。」 赵宁点了点头，为了解到了更多此界情况而欣喜。 「赵先生，你知道大伙儿为何如此高兴吗？你瞧瞧，他们看你的眼神都不一样了，之前只是敬畏、感谢，现在却有一种把你当救世主的意思。」长老忽地话锋一转。 「为何？」赵宁自然是察觉到了村民们的变化。 「因为我们来到这里之后，就是被这头黑熊打死了几十人！」长老的话让赵宁恍然大悟。 这是伤心事，轻易不好提，不过长老没打算隐瞒下去，「元神境的凶兽太强了，那是仅次于神兽的存在。 「我们之前忙于逃命，来到这里后见此处野果丰富，也有可以建房屋的地方，就想着暂时安稳下来，却没想到附近山林中有这样的家伙，一着不慎差些全部死绝......」 言及此处，长老哀伤地连连叹气。 赵宁有感而发：「这个世界很凶险，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中，若是实力不够强大，的确是会很容易碰到生死危机。」 对他而言这个世界是宝库是洞天福地，会对大晋皇朝有难以估量的好处，但对文明还处于蛮荒状态的此界小部落们，生生灭灭可就是等闲事了。 望着眼前那些忙碌的村民们，赵宁陷入了思索。 他原本觉得，这样的部落虽然原始，但村民们生活得其实挺好，没有压迫没有剥削，大家一起狩猎采集一起分配食物，每个人都能吃饱穿暖，且有大量时间自娱自乐享受生命的乐趣，实在是幸福。 纵然因为文明落后，村民们平均寿命有限，远不及彼岸界来得长，可小几十年的幸福与上百年的痛苦相比，无疑是前者具备选择价值。 但如果这样的生活无比脆弱，随时都有倾覆之虞，一个弄不好就得面对死亡威胁，那情况就不得不另当别论。 要变强，原始而蛮荒的文明必须要摆脱弱小，变得更加强大才能更好的生存。 「除了部落之外，这个世界就没有更强的存在吗？或者说，有没有几千人几万人的部落？」赵宁转头问长老。 「几万人的部落？那样的部落就不叫部落了。」 长老露出回忆之色，「我年轻的时候有幸出过一趟远门，见识过几万人的聚居地，那里有高大的城池坚固的房屋，人们穿着我从未见过的衣裳，吃着我从未吃过的食物。 「哦，还有强者，十分厉害的强者，据说他们的狩猎队把御气境凶兽当作等闲食物，甚至能狩猎元神境的凶兽！」 说到这，长老的声音戛然而止，他略显僵硬地转过脖子看向赵宁，露出一个不甚自然的笑容，「赵，赵先生能杀死那头黑熊，难不成就是枫林城来的大人物？」 赵宁对长老的反应略感奇怪。 就算他是那座枫林城的强者，对方也不该如此失态。 他作为高手，总要有个来处，既然寻常部落里没有他这种实力的存在，那么来自城池难道不是一件很正常的事？ 对方眼中藏着不易察觉的恐惧与慌乱。 「问题应该出在枫林城上，或许这个老者年轻时去枫林城时有什么遭遇，跟人结了仇，一直在害怕仇家报复？」 赵宁觉得另有隐情，但他信息有限推算不出，只能随便猜测一下，好在他并不是枫林城的人，也无意深究长老的底细。 「我不是枫林城的人，我来自很遥远的地方，燕平城你听说过没？那是我的家乡。」 感受到长老无法平复的恐慌，赵宁索性正儿八经地说出了自己的来历，「出现在这里是个意外，事实上我没 想过会来这里，当时是跟仇家厮杀，意外遭受重创。」 见赵宁如此坦诚，长老松了口气，冷静下来之后他也觉得赵宁不会是枫林城的人。 如果赵宁是为他而来，那么他早就该死了。 「总之这个世界大得很，飞天遁地的强者很多，我们只是一个小部落，连自己的生存都没法保证，跟外面的世界没什么联系。」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长老做了些补救。 赵宁见长老心绪不佳，便没有继续跟他闲聊，村民们已经完成了烹饪黑熊的准备工作，接下来该赵宁动手了。 作为元神境层次的凶兽，黑熊的身体强度非同等闲，以村民们的力量与工具根本无法肢解它，想要吃rou还得赵宁帮忙。 吃黑熊的时候，赵宁的确感受到了真气的补充，虽然效果聊胜于无，但那股真气对身体的增强意图切实存在。 当日夜，修炼完成的赵宁离开村子。 他的实力已经大体恢复，可以尝试开天门沟通摆渡空间，为免大动静吓着人，他选了个僻静的地方。 在一座山峰峰顶盘膝而坐，随着赵宁运足真气，一道青色光柱直冲云霄，将遮蔽皓月的云层倏忽冲散。 半响，赵宁收了真气，眉宇间浮现出凝重之色。 失败了。 他没能沟通摆渡空间！ 在他的感知中，他跟摆渡空间之间好似隔了一层膜，真气在这层膜前停了下来，无论他如何努力冲击，都无法破开这层隔阂。 无法开天门进入摆渡空间，就不可能回归本界，甚至连跳出此界束缚都办不到！ 好消息是，赵宁毕竟感受到了那层隔阂，并不是什么方向都没有，这说明他至少摸到了门槛，且在他刚刚的反复尝试下，已经确认那层隔阂并非坚不可摧。 如果他的力量再强一些，都不用强特别多，都有可能打破隔阂。 「我的实力没有下降，但却无法打开天门.......」 念及于此，赵宁疑惑不小，这意味着此界开天门的实力要求不是天人境，至少得更高一个层次！ 相比之于初升天人境，赵宁现在的实力提升了许多，在力量上他融会贯通了混沌之力，在对大道法则的感悟上，则因为两界的经历与见闻不断提升。 但是在此之前，他一直无法确定天人境之上是否还有境界。 而今天，当他尝试开天门却触碰到那层隔阂时，他再清楚不过地感受到了，冲破隔阂后一定会有新天地的事实！ 有屏障，就必然能打破屏障，有门槛，就一定有门槛后的天地。 「为什么此界开天门的要求，会是天人境之上的层次？」 赵宁思考着这个问题，一时间却得不到答案，「难道摆渡空间对不同文明沟通异界还有不同要求？」 此时此刻，他不了解的事情有很多，但有一件事无比确定： 他跟安德鲁、元木真、赵玉洁等人来到此界，的确是意外导致，是摆渡空间法则之外的情况！ 这个信息的重量非比寻常，甚至大到让人无法承担。 上层世界出了问题，一直以来都坚不可摧的真理正在倒塌，一个在之前可以让人笃信无疑跟着前进的旗帜走向了毁灭，过往的大道法则亦或者说信仰——正不可抑制地于巨变中崩解！ 前方的道路变得风云莫测，未来不确定了，任何还在路上的行人都面临着凶险、迷茫、磨难，甚至是死亡。 赵宁不能不心生忧患。 在忧虑之外，赵宁又感到振奋，因为此界有着能让他的修为更上层楼的契机。 他想到了今天的那头黑熊 。 此界灵气格外充沛，因此孕育出了凶兽这种本界与彼岸界都没有的强悍存在，而食用凶兽又能直接增强修为，那么猎杀强大凶兽就是提升修为的最快途径。 与之相比，按部就班打坐吐纳的速度就太慢。 赵宁脑海中浮现出元木真与赵玉洁的身影。 他能了解这个世界，元木真与赵玉洁同样能，他能找到快速变强的法门，对方没道理做不到。 新的境界就在眼前，谁先跨过那道门槛，谁就将拥有对方无法抗衡的力量，可以主宰对方的生死荣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