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刮目相看

    第五十八章　刮目相看

    听到曾池川所言，大殿上谴责宋倚阑的声音一下子弱了许多。

    毕竟没有人会傻到为了一个无名小卒冒犯皇帝眼边的红人。

    谢莹暗暗咬牙，心中对宋倚阑的恨意又深了几分。

    这是宰相第二次公然反驳她了。

    谢莹跪在百官前方，现在起来也不是，继续跪着也不是。

    小姑娘的眼眶里不自觉地涌上泪水，那个温润如玉的人为何就不能站在自己这边......

    哪怕一次也好啊。

    谢勋看jiejie受了委屈，心中对曾池川的印象简直差到了极点。

    若不是顾忌母皇的面子，他真想给那位皮rou宰相身上挂点彩。

    谢喻冷眼瞧着，始终置身事外。

    女皇疲惫地闭上双眼，摆了摆手示意宋倚阑赶紧说。

    宋倚阑踉跄地拄着拐杖起身，深深地看了一眼曾池川的背影。

    她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帮她....但不论如何，她很感激。

    “臣之所以想请陛下放弃御贡，因为这事关财政收支。”

    听到财政二字，谢琦猛地睁开眼。

    宋倚阑见此，心中渐渐有了谱。

    她不慌不忙道，“玉石开采需要相当大的成本，都由天家负担。而玉石基本上不公开对外出售，收支差距相当悬殊。这样长此以往下去，可谓是得不偿失。”

    宋倚阑说完，金銮殿内落针可闻。

    大谢的财政问题一直都存在，说是顽疾也不为过。

    但敢拿皇家玉矿开刀的，她是第一个。

    谢琦沉吟片刻，点了点头：“继续说。”

    “微臣认为，若把大部分玉矿的开采和售卖权交给民间，有开采、售卖意愿的人需到官府签订契书，而天家则凭契书对其征收一定的赋税，即可做到开源节流、降本增效。”

    少女目光灼灼，“原阳县的治安一直不好，据臣观察，此乃贫富悬殊之故。再加上此次疫症爆发，恐怕有更多人陷入困境，抚慰民生刻不容缓。”

    “照你这么说，皇家到时候还要和平民买东西不成？”

    一道愤愤不平的女声在宋倚阑前方响起。

    谢莹起身，冷不丁地呛声道：“如此胡来，天威何在！”

    宋倚阑淡淡瞥了眼这位同母异父的meimei，从容不迫道：“微臣刚才所言并非全部玉矿，而是大部分。”

    “陛下大可不必担心不够用，”她对上谢琦探究的眼神，解释道：“每年开采前，天家可预留出需要的部分，至于剩余的才会向他人开放。”

    谢莹不甘地瞪着宋倚阑，小姑娘面色微白，头上也冒了些细汗。

    若宋倚阑此计得逞，那就等于直接断了她的财路。

    这个贱人怎么不去死！

    谢琦用手敲击着汉白玉御案，默默思量着。

    半晌后，女皇蹙眉道：“你的意思是....除了供给天家的玉，剩余的都让民间来决定？”

    宋倚阑深吸一口气：“是。”

    “敢问宋主簿！”

    户部尚书忽然出列，疑惑道：“若民间开采肆意定价，岂不都乱了套了？”

    工部侍郎也走出队列，朝女皇行礼：“陛下，臣也有一问。凭宋主簿所言，要是完全放开，有些珍稀玉种难免遭到盗窃和破坏。请问这种情况该如何规避？”

    宋倚阑平静地看向户部尚书：“至于定价，微臣认为这仅仅取决于供需关系和关税高低。在保证天家的御贡以外，应该鼓励他们良性竞争。”

    “对于玉种的保护问题，微臣则认为需要对不同的玉种施行不同的关税。”

    宋倚阑又看向工部尚书，“若某种玉石获利少、成本高，自然也就不会有人动歪心思了。如果玉石实在稀有，也可由皇家直接接管。”

    “当然，必要的监察也不能放松。”少女补充道，“微臣以为，在放开前需尽快完善相关的律法。遇到争议时，便有法可依。”

    还有几位大臣依次提出自己的疑惑，宋倚阑对答如流，颇有几分舌战群儒之风。

    尽管如此，还是有不少人提出了反对意见。虽然殿上的气氛不似刚才那般剑拔弩张，但依然众议纷纭，达不成统一的意见。

    华淮的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任由众臣言来语去，并不打算出手干预。

    曾池川反复推敲着其中利弊，眉眼间渐渐豁然开朗。

    谢自璋眯着眼，没人关心他在干嘛。

    沈归宜原本忧心忡忡的心放下了大半，他有些激动地望着他的小老弟，心中不知是羡慕还是自豪。

    眼看着朝堂的风向逐渐偏离自己，谢莹觉得不能这样坐以待毙。

    她转身重新跪在谢琦脚下，眼神中透着焦急和后怕：“母皇，玉场是天官赐福之物，不可如此唐突啊！”

    谢莹的指甲深深陷入掌心中，几乎快见了血：“如此珍物散播民间，简直有辱天威！”

    “大殿下，您误会了。”

    宋倚阑意味深长地看着谢莹，淡淡道：“您所说的天威，从来都不拘泥于物品。”

    她一字一顿道：“天威，自在人心。”

    少女的声音回响在整个金銮殿，仿佛落石般砸向湖面，瞬间激起动荡的涟漪。

    语毕，宋倚阑也在谢琦复杂的目光下恭敬跪地。

    “陛下，玉石自古都是皇家御贡之物。它的意义，微臣心如明镜。”

    少女的目光真挚而诚恳，结结实实地磕了一个头：“但今时不同往日。此举既能富国裕民，又彰显皇恩浩荡，甚至还可以增加财政收入，实乃一举多得。”

    宋倚阑深深地凝视着谢琦：“微臣，恳请陛下三思。”

    话音刚落，殿内又开始吵起来了。

    毕竟此事事关许多人的利益，一时半会还真讨论不出个公私兼顾的方案。

    女皇久久地看着跪在地上的年轻人，沉默不语。

    宋倚阑....真的很像她认识的一位故人。

    一位她至今难以忘怀、恨到骨子里的故人。

    尽管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她的猜测，但她已经不能忽视自己越来越重的第六感了。

    不知过了多久，谢琦收回近乎呆滞的目光，嗓音微哑道：“朕会考虑的，你还有别的事吗？”

    宋倚阑咽了咽口水，眼底猛地燃起熊熊焰火。

    她等待已久的那个机会，来了。

    “陛下有所不知，微臣之所以能想到用玉石来补贴财政，并非心有不敬，实在是万般无奈之举！”

    少女的音色相较刚才冷了不少，听上去仿佛置身冰天雪窖。

    “微臣在调查窃玉时发现，有些人打着天家的名号，背地里一矿多采、暗自敛财！”

    宋倚阑的声音拔高了一个八度，传遍了大殿的每一个角落：“微臣要举证——献王和大殿下利用玉矿损公肥私，贪赃枉法！”

    一瞬间，全场哗然。

    “啪！”

    谢琦顿时将倦意抛之脑后，面色威厉地拍案而起，难以置信道：“大胆宋倚阑！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微臣知道。”

    宋倚阑毫无畏惧地回视，凌厉地指向谢自璋：“陛下请看，原阳玉矿内千金难求的悬玉，现在就在献王的腰间上挂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