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蔚蓝果真留住下来，依照他们当时的约定乖乖待在屋里哪里也不去，连门都不曾打开一下，又或许是她本身就不爱出门。 从那之后的每次深夜，当李月亮拖着疲惫的身子打开铁门，都能立刻得到一声嗓音低细的问候。 “回来了。” 李月亮的心就在这一句简单的问候里暖洋洋的，像春天里开的第一支花，令他眉开眼笑的，真诚露笑的应答回去。 “恩，我回来了。” 这和他在工作时候笑不透眼的淡笑是完全不一样，一眉一目都满是坦诚的满足与真挚的高兴。 如果酒吧的客人们此时看到了，一定会认为这完全不是霸占着舞台中央一边跳着热舞甩着浪腰，一边居高临下斜视众生的高冷舞男。 每当这时，蔚蓝就会从沙发里坐起来，一直走到他面前，再递给他一杯刚倒好的温水。 “工作一晚累了吧？”她低哑的声音都散着几分微浅的温和，“喝点水缓缓吧。” 李月亮应了声好，接过水杯三两口匆忙喝光，再急忙摸向厨房给她鼓捣迟来的晚饭。 新养的‘小猫’的早餐他肯定是来不及做的，做了也不能久放，所以一般都是他前天晚上提前做好第二天的午饭，第二天他再早点醒来给她热饭，等到她吃完再陪着她随便说会话儿，然后就可以把碗洗了收拾着去上班。 至于为什么不能是她自己去厨房做饭吃，反正李月亮自己没有提出来，她也不是擅长做饭的人，干脆顺势而然的让他每天多辛苦辛苦给她做饭吃了。 毕竟当初也是他自己主动提出来要养，当然是他负责她的衣食住行。 既然是一笔心甘情愿的交易，那么讲的就是理所应当四个字。 家里没有太多的娱乐事物，李月亮怕她一个人待在家里无聊，前天特意托老板替他买了个平板电脑回来，当天回去的时候就拿给了她，告诉她闲来无事的时候就可以抱着玩。 蔚蓝似乎对电子产品不是很有兴趣，拿着新出的苹果平板也没有多大感觉，随便看了两眼就丢在了一边，转头继续靠着沙发看李月亮刚买给她的现代诗集，一边看一边优哉游哉的打了个两个哈欠。 看了没一会儿，她就被李月亮连声催促着走向卫生间洗漱再回到沙发睡个回笼觉。 李月亮的房子不大，可用范围不多，蔚蓝索性就住在客厅的沙发上。 为此，李月亮特意在网上给她买回了宽大舒适的兔绒睡衣，又把沙发和客厅的地板整个铺上厚厚一层柔软的毛毯，给她铺成合适随意躺卧的休息地，这样就不用担心她会受冷生病，睡得不舒坦。 蔚蓝果然喜欢，每天都把自己整个人种进柔软深陷的沙发里，因为躺的太舒服，甚至懒得动一动身子。 她被李月亮养得越来越像是一只慵懒娇贵的猫儿。 所谓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她也不好白白享受一切自动摆到面前的舒适照顾而什么也不做，这是受后世严重谴责的不道德行为。 因此，为了在凌晨的深夜迎候下班的李月亮，蔚蓝都会在中途早早的醒来，再一直坐着侧耳倾听门外的声响。 这样当他刚一打开门，就会听到一声温切的问候，告诉他还有人一直在等着他回家。 他想要家里一直有活物等待他，需要他的安心感，那她就给他。 自古交易有给有得，便是如此。 偶然有一次，李月亮拿着刀给她削苹果，突然想起似乎家里一直没怎么听到其他声音，就问：“你怎么不玩平板？” “没什么可玩的。”趴在李月亮新铺的地板软垫上的蔚蓝正在看书，听后头都不抬的淡淡道，“网上翻来翻去都是那么点事，没多大意思。” 他便顺口应下：“是了，我也听到几次店里客人们常说的都是娱乐圈新闻，她们还经常提起一个女明星，说是唱歌特别好听，就是近几年最红的歌后呢。” 那边翻书页的手指一顿，又平缓的翻过，可有可无的随口应了一声嗯。 半响又飘来一句：“她的歌，多听听也好，对人有好处。” 李月亮没有多想，只想着可能是她也挺喜欢这位红透半边天的歌后，所以才会忍不住劝他也去多听。 这个很正常，自己喜欢的东西总是想要别人也多看看的。 他只是没想到，连她这么内敛温秀的人平时连平板都不愿意玩，只想多看看书，竟然也会喜欢这位女明星，可见这人确实有不同寻常的能力。 身为近年最红的歌后，拥有一副好嗓子当然不必多说，那张脸想必也是不错，不然不会这么大受年轻人的热烈追捧。 也是因为蔚蓝，后面他果真对这位女明星多了几分在意，要知道他八百年也不多看那些光鲜亮丽的明星一眼，反正他也看不见，他平时为数不多的爱好都是在发呆和做饭。 正巧过了两天工作的时候中场休息，他经过卫生间时偶然又听到两个年轻女孩就凑在门口抱着手机，对着手机屏幕吱吱哇哇的感叹这位女明星长得实在是叫人感到老天不公，如果可以，她们甚至甘愿去当同性恋。 他简直要被逗笑了。 一个人到底要长得多好看，才会让同性都产生恨不得和她不顾世俗，比翼双飞的想法？ 他不知道，一辈子也不会知道。 他正准备悄无声息的走开，回到后台准备下一场时，忽然短短流露出的一截短暂歌声让他的脚步停了一停。 那是古朴而幽长的曲调，歌声清亮又干净，像是神祗亲手一点点打造的人间至宝，你甚至不能想象这会是人能发出的音域，纯净无暇的宛如一颗璀璨宝玉，丝毫感知不到不该属于人的温度与情绪。 这是一首听不懂的古典歌曲，不是普遍大众的美声高音，也不是小众难学的法语，而是一种更近似于千万年之前祭祀的古语歌颂。 每一个音节都洗涤着人心深处的黑暗，只是多听一会儿，似是一片枯池得到纯净水源的浇灌，从上到下变得清澈通透，浑身舒适。 饶是从不钟情音乐的李月亮也不禁为这短短的一截音频着了迷，事后想法设法的把原曲找到下载当做了自己手机的手机铃声。 虽然也没几个人会给他打电话。 但预料之外的意外，总是来得十分突兀。 那是少有的一天他不用上班，终于能腾出时间在家里陪着蔚蓝。 那时蔚蓝趴在窗边晒着冬日难得一见的太阳，而他就进厨房给她做一顿正常的午饭，手机就被他随手放在了客厅的桌上。 李月亮正摸开冰箱找需要下锅的香料时，外面桌上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是老板打来的。 因为知道他手机号码的只有那么两个人，而那个人从来不会给他打电话，那么就只能是老板了。 这个不大的家里从来响起除了人声和收音机的声音，突然响起的电话声吓到了正在闭目悠闲晒太阳的蔚蓝。 她猛然睁眼起身，一不注意就把手边的水杯打了下去，顷刻摔得粉碎。 水杯摔地的声音很快引起厨房里的警觉，李月亮忙慌慌的走出来，寻到铃声大作的手机连忙按下，随口与对方说了几句就急忙挂了。 他抓着手机小心上前，轻声询问前方：“怎么了？是不是太大声吓到你了？” “……没事。”前方传来稍稍闷重的声音，“我刚才不小心，把水杯摔了。” “没关系，”他这才露出舒心的一笑，轻声安抚她，“别怕，是我老板打来的电话。店里出了事，我现在就要出门一趟，厨房里的饭菜也做好了，你自己快去吃，不用等我，我很快就回来。” “嗯。”特意压低的声音稍微有点发抖。 李月亮并未察觉到不对，劝了几句让她自己在家里小心，至于地上的水和碎杯不需要管，等他回来会收拾，拿好钥匙匆忙出了门。 他的一句很快回来，再回来时外面都快天亮了。 李月亮依旧摸着黑的开门关锁，这次却没有听到熟烂于心的一声回来了，反而是手边不远的厨房里飘来的怪异响动引起了他的警觉。 瞬间，他的心口顿时高悬，丝毫不敢大意出声，他摸到门口的开关没有动，就脱了鞋子小心翼翼的靠近厨房，想要先拿到厨房门口摆着的扫把勉强当做防卫武器。 即便对于一个瞎子而言，哪怕是拿了一把枪也等于白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