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

    简隋英醒来。

    他调出一条短信，按下删除。

    然而这次，他睁开眼，却发现身体不受自己控制。

    “哎，英子，要我说这霍乔有什么好的。”

    “你丫一直男我和你没什么好说的。”他听到自己这样说，然后转身离开。身后邵群耸耸肩，追上他：“你等等我！”

    “你丫烦不烦啊，作业写完了吗？”

    “没呢，等你给我辅导。”

    “我一年级倒数，辅导你？你没事吧？”

    “那你比我强，我这次班级倒第二。”

    “不是，你是不是非得跟着我啊，我特么上厕所你也跟。”

    “我就得盯着你，我这叫，一秒不见，如隔三秋～”

    “我看你有眼屎。”

    说话动作不受他控制，场景迅速倒退，他又一次被邵群扯着来了景区山上，两人拌着嘴仗，一路上山砍柴，他踹了邵群一脚，独自跑到前面。

    十岁的李玉扯他的衣角，眼神无辜：“哥哥，我走丢了，找不到我哥了。”

    他听到自己给李玄拨电话，却没有信号，看到自己拉着李玉到一边，抄了近路走到树林里，李玉喊累，他便在石头旁坐下来歇息。

    山间起了风，他拢了拢外套，正要回头喊李玉走，突然觉得心脏一痛，低头，一把匕首扎进他的胸膛。

    他有些不可置信，李玉却朝他笑笑，身后传来邵群的急切呼喊，他只来得及见到邵群一面，便被李玉推下山崖。

    他睁开眼，心跳仍有余痛。他摸了摸完好的胸膛，后怕、脊背发凉，他不自觉颤栗起来，手抖得要命，大口喘息，大叫了几声。

    但是……邵群没死？在这个世界里，是他死了，邵群没死，那么是不是只要他死了，并且和邵群保持距离，这样邵群就不会牵扯进来，也就不会死？

    他再一次按下删除键。

    眩晕、咔哒，睁眼，他在一片璀璨灯光下醒来。

    邵群站在他面前，一枚戒指捏在指尖，他在邵群的眼里看到希冀：“英子，你愿意和我结婚吗。”

    而脑海中出现邵群握着酒杯垂眸的模样，“我们是在他生日那天遇见的，本来也应当在生日那天和他求婚。”接下来是邵群从高楼跌落的景象。

    他惊吓般将手从邵群掌心抽开，厉声道：“不行！不可能！”

    气氛如退潮般逐渐寂静，他偏头看到人群，有几个熟悉面孔，脚下摇曳，原来是游轮靠岸。

    邵群愣了一会儿，笑容僵在脸上，半晌将掌心收拢，那枚戒指被他放回口袋：“没事。”

    他说了声抱歉，转头下了游轮。

    他在上个世界害死邵群，他不能再害死他一次。如果邵群和简隋英在一起，就注定邵群死亡，那么他宁愿选择做陌生人。

    邵群从后面追上他，握住他的胳膊：“先一起回家吧。”

    他将胳膊挣脱开，没有看向邵群的脸，咬了咬牙：“邵群，咱俩先这样吧。”

    “什么意思？”

    “分手吧。”

    “为什么？”

    “没有理由。”

    “没有理由还是你没编好？有什么问题不能一起解决？”

    “不能，”简隋英又被他扯住胳膊，口不择言，“我出轨了，我玩儿够了，就这么简单。”

    “不可能。”邵群去掰他的下巴，和他对视，“看着我的眼睛再说一遍。”

    他看向邵群的眼睛，嘴张张合合，仿佛突然丧失语言能力。他把头用力偏过去，不去看邵群：“我出轨了。”

    邵群被他气笑了：“行，那你说是谁。”

    他正想说“皮皮”，就听邵群幽幽道“你不会想说是皮皮吧？友情提示，他已经找到新金主了。”

    丫的。简隋英棋差一招，一时无话。此时，手机振铃，是李玄，他愣了两秒，按下接通。

    “喂，简总吗？有空出来吃个饭吗？我弟毕业了，你叫着隋林，咱们一起热闹热闹。”

    简隋英沉了两秒，看了眼邵群道：“行啊，好说，我问下助理我日程表，你看看什么时候合适。”

    挂了电话，他见邵群以一种凝重的表情看着他，脑海里在李玄和李玉两个名字里徘徊了会儿，咬咬牙道：“我出轨的就是李玉。”

    邵群骂了句脏话，怒道：“你不能跟他在一起！”

    “你没资格决定我和谁在一起，我说的很明白了，之前瞒着你是你不对，咱们互相放过吧。”

    “别跟我说这些屁话！简隋英，我说了，你不能和他在一起！”

    简隋英在他的话语里抓住什么，问：“为什么？”

    邵群却突然xiele气，接着他又想起什么，眼神很凶盯着他：“你别想躲开我，任何人都不行，尤其是李玉。这事儿没完。”

    这次谈话不欢而散。

    邵群没再找他，却总是偷偷跟着他。简隋英没在意，换了身衣服去赴宴。

    李玄把地址发给他，他把地址报给司机，导航地图一出，他看了会儿，意识到这是在某座山山腰。他回头看到不远处一辆黑色红旗，忽然对司机道：“甩开邵群。”

    急拐了几条路，终于是甩掉了邵群的车。他下了车，叫司机没有命令不要上来。

    进了包厢，李玄、李玉、简隋林已落了座，他目光直看向李玉，笑了笑道：“抱歉，路上绕了点弯，来晚了。”

    李玉看了他几秒，起身喊了句“简哥”。

    饭局间，李玄极力推广李玉，企图让李玉进他公司，简隋英嘴上打哈哈，抿了几口酒。

    吃得差不多，李玄去结账，简隋英朝简隋林抬抬下巴：“你去跟着李玄，别让他付钱。”简隋林应了离开。

    席上只剩他和李玉，窗户大敞，他朝下看，是一片漆黑山涧。他捏起桌上的水果刀，拿在手里把玩，状似无意问：“李玉，你今年高中刚毕业，是不是还没成年？”

    李玉摇摇头：“没有，成年了，今年十八。”

    “哦，挺好。”他将那把水果刀递给李玉，笑道，“给我削个芒果呗。”

    李玉接过刀，看了他一眼，低头去削皮，简隋英看着他的动作没说话。

    他转头看向窗外，感觉到李玉朝他走近，在他面前停下了，却不再往前。

    他看向李玉，笑问：“怎么不动手？”

    李玉瞳孔瞬间放大，震惊道：“简哥……”

    见李玉要将拿刀的手抽回，他伸手捉住，在李玉没反应过来之前将那把刀插进自己胸膛。他看向李玉的眼睛：“小李子，你削芒果的那个方法，是我妈生前教给我，而我又教给你的。”

    李玉眼中慌乱，正想说什么，简隋英纵身一跃，跌进山涧。失去意识前，他看到远方传来鸣笛，一辆黑色红旗车正向这驶来。

    他再一次醒来。

    简隋英摸了摸心脏，缓了会儿，意识到自己成功了。同时，他愣了会儿，之前他一直有隐约的猜测，每个世界的李玉也都是穿越的，可是不敢肯定，但是其他世界的没有和他在一起过的李玉怎么可能知道他母亲教给他的方法？他苦笑了两声，捂住脸沉默了会儿，继续按下删除键。只要这个方法成功，那么按照这个方法，就可以拯救其他世界的邵群。

    然而，他连删了几条，场景仍没有变动，他还是坐在床上。

    他泄愤般一直删，直到删到最早的那条，要按下删除键前，他停下几秒，手抖了抖，心里祈祷了句拜托，按了下去。

    眩晕、咔哒、睁眼。

    他在灯火辉煌中醒来，手里握着还未点燃的仙女棒，手掌稚嫩。此刻他在后花园中，几个小孩正围着个人取笑，拿着黄符”做法“，上面是用圆珠笔写着”克母妖怪“，字迹稚嫩。

    简隋英一下便知道那是谁，他伸伸手喊过保镖朝那走去，推开小孩围起的人圈，将邵群拉出来。

    邵群望着他，没说话。

    简隋英将手中的仙女棒放进邵群手中，给他点亮，透过跳跃的火星，他对邵群道：“我知道你要做什么，但是凡事要智取，懂吗。”

    邵群看着那仙女棒燃尽，突然看着他道：“谢谢你，我以后会送你一场比这还大的烟花。”

    简隋英笑了笑：“小小年纪口气不小，有多大？”

    邵群看着他，脸庞的婴儿肥还未褪去，神色一本正经：“很大，我送你一整个星空的星星。”

    “我和英子是在小时候认识的，他小时候就特别厉害，我那时候有段时间被几个年纪大的小孩儿欺负，他们说我没妈，把妈克死了，不吉利，天天给我’施法’。”

    “我也打不过他们，所以有一天我受够了，我就拿了把刀打算弄死他们。”

    “但是那天，在我动手之前，英子把他们打回去了，他带了群保镖，把他们赶跑以后跟我说，这事儿得智取，他聪明吧。”

    时钟在此刻指向八点十二分，花园里的钟表齿轮咬合发出清晰的咔哒声，那是命运的齿轮运转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