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

    电话那端迟疑了两秒：“……简，总？”

    简隋英“啊”了一声：“嫂子。”

    李程秀在那头道：“你，要找，邵群，吗，他去医院，了。正正，发烧。”

    简隋英沉默了一会儿，笑了笑：“不用了嫂子，没事，我弄错了。”

    他把电话一挂，沉默望着那张泛旧的老相片。

    这才是现实，他对自己说。

    李玉敲了敲门：“简哥。”

    “进。”他下意识把诺基亚往伸后一藏。

    李玉进来，手里拿了杯温牛奶：“简哥，你把这个喝了，我哥刚给我打电话，公司那边出了点事。”

    “什么事？”

    “没什么大问题，但估计要去几天，我尽快快点回来。”

    简隋英点点头：“有事说话。”

    李玉嗯着，朝他走了几步想抱他。他下意识向后撤胳膊，又抬起胳膊拍了拍李玉的肩。

    “简哥，我会想你的。”

    他看了李玉的眼睛一会儿，摸了摸他的脸。

    晚上，他点了碗海鲜粥，浏览手机，看见柯以升量子力学某物理项目获奖的时报，他嘿了声：“哎，邵群，这柯以升行啊。”

    静了两秒，他摸了摸鼻子，把手机放下收起碗筷。

    睡梦间，他又梦见邵群，先是一片昏暗中，他察觉到一片燥热，邵群在他身边，声音喑哑道“我帮你”，而后画面一转，邵群一身薄荷绿运动服，扎着黑色发带，回头朝他喊：“英子，来啊！”

    他听到自己说“来了。”

    紧接着，一切旋转起来，他嗅到鲜血与狂风，邵群向后仰，跌进重峦中，他伸手去捉，却捉不住。

    他在惊悸中醒来。

    这都是梦，这都是梦。他反复对自己说，又躺下，企图入眠。

    两秒后，他起身，从床头翻出诺基亚，找到短信，按下删除键。

    一阵眩晕后，清晰的咔哒声在脑内响起，他睁开眼，面前是一台电脑，手里握着电话，话筒里传来秘书的汇报，他下意识嗯了一声，察觉到自己声音的不对，与此同时，他感受到一丝怪异，低头一看，自己衬衫里钻了只手，裤子被褪了一半，身下叠了一双西裤长腿。

    简隋英借着姿势回头一看，看见邵群的脸，这厮顺势咬住他的耳垂，含糊道：“嘘。”

    简隋英：“……”

    结束后，邵群抽了张湿巾给他擦，有些凉，他抖了下。邵群笑了声，在他耳边调侃，“宝宝湿巾。”

    简隋英想踹他。

    他转头问：“邵群，你近期有没有什么去山区的安排？”

    邵群摇摇头：“没有。”

    他点点头，直视邵群：“我现在和你说的话，你可能不信，但是我是穿越过来的，在你之前我已经穿越过三次，每一个时空你都死在山上，你一定要小心刀具，也不许上山。”

    “行，我知道了。”

    他答应的太快，简隋英一愣：“就这样？”

    “不然呢。”

    “你不问问？我当时都给自己做了好久心理建设。”

    邵群托着他屁股，自己站起来，又把他放在椅子上，点了支烟含着：“我信你，你说什么我信什么。”

    说完，他表情严肃了几秒，憋不住笑出来。

    “英子，你真挺逗的，这都什么年代的招了。”

    简隋英：“……”

    邵群十分不相信他的话，简隋英气得请了个神婆，提前塞了钱让他按自己的话讲。结果到了地儿，见到邵群，这人一耷拉眼喊了句邵总，邵群点点头，说辛苦了，他让你说什么你就说吧。神婆复述了几句，还有些磕磕巴巴，简隋英捏捏眉头，挥手把她赶走了。

    你大爷的，这下说不清了。简隋英叹气。

    邵群拍拍桌子，示意他过来，他走过去，邵群捉住他的手，一根根手指捻着玩，状似漫不经心开口：“说吧，到底怎么了。”

    简隋英道：“我说了实话了，你不信。”

    邵群挑眉：“你管找神婆来念台词叫实话？”

    简隋英叹了口气：“我不知道怎么让你相信，在我的世界里，我和你并不熟识，只是泛泛之交，你有你的家庭，我也有我的，对了，你还有一个儿子叫邵正，你还为了追嫂子把自己腰子嘎了。”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在不同的世界里和你……这样，但是你相信我，我不是你认识的那个简隋英，也不是要害你，我只是想让你活着。”

    邵群看了他一会儿，问：“如果我们只是泛泛之交，你为什么要救我。”

    他沉默了一会儿，道：“我不能告诉你。”?“那我不会信，安保在外面，我随时可以逮捕你。你伪装简隋英的目的是什么，简隋英现在在哪里。”

    说着，邵群去摸手机，简隋英看了他一眼，伸手按住了：“我说了我是穿越，这是简隋英的身体，我借了他的身体，能理解吗。”邵群仍然看着他，他叹了口气，妥协道：“我要救你，是因为杀你的人是我男朋友。”

    “什么？”

    “我不能让他犯错杀人，所以我要救你，就这么简单，只是为了他的安危，我不能告诉你他是谁。”

    邵群盯了他一会儿，目光尖锐，他回视他，良久，听到邵群问：“只是因为你男朋友？”

    他知道邵群没有吃醋的意思，心却仍颤了一瞬，点了点头：“只是为了他，没别的原因。”像对邵群说，也像对自己。

    “我知道了，”邵群捏了捏眉心，“你让我想想。”

    沉默了一会儿，邵群向简隋英提问：“如果你不是简隋英，那简隋英在哪里。”

    简隋英愣了会儿道：“我不知道。”

    邵群又问：“你说你之前也去过其他世界，是什么意思？”

    “之前我穿越过三次，每次都结束于你掉下山，我就会回到我的世界。”

    “那后来会怎么样？”

    “我不知道，回到原来的世界，我就不清楚那里的情况了。”

    “你回到你的世界，那简隋英会回来吗。”

    “也许吧。”

    邵群把他领进一大平层，给他讲了门锁和网络密码，道：“这段时间你先尽量不要出面，以免露馅，公司那边我来处理。”

    “好。”

    顿了顿，邵群又补充：“我待会儿叫阿姨收拾下客房，你可以睡那里。”

    简隋英躺在床上，看见客房摆了些物品，都是些邵群和简隋英的杂物，奖杯、纪念币、旅游照，他们去过冰岛、看过活火山、追过极光、一起蹦过极、赛过车。而正中央相框里是一张合照，邵群揽着简隋英，两人还穿着球服，肩对着肩，脸贴着脸，笑得灿烂。

    他不自觉伸手去摸那张照片。

    入夜，他又梦见邵群，十四岁生日，也是母亲的葬礼，无星的夜里，他看见照耀半片夜幕的烟花，像一粒粒星。然而他回头，望见不远处树荫下，同样一身黑衣的邵群远远望着他，像那张他和霍乔合照里的神态，下一瞬，景色迅速倒退，邵群跌入深渊。

    他突然醒了。睁眼，面前坐着邵群，手放在他面颊，见他醒了，邵群手指微动，要抽回去，他伸手捉住，呼吸有些急促：“别走。”

    邵群眸光微动，试探道：“隋英？你回来了？”

    他看了邵群一会儿没说话，邵群欣喜道“你回来了”，作势要吻，即将贴上的瞬间，他向后偏头躲过：“你认错人了。”

    邵群眼里的光暗淡下去，手收回，在掌心摩挲，说了句抱歉关门离开。

    他再无睡意，抱膝，透过窗户望向夜空，只见到一弯明月。

    今晚没有星星，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