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不像好学生的样子

    程里第一次见谢归迟的时候是在放学后的一条偏僻小巷里。

    天色将晚，她刚从街边饭馆里出来，路过小巷时听到里面有细细碎碎的说话声。

    一开始她没在意，直到一道熟悉的男声传出。

    “喂，你小子叫啥？听说刚转来一中？”

    程里脚步微顿，侧眸朝那条昏暗小巷望去。

    “这样吧，看你刚来就不多收了，给个两三百就行。”

    那男生叽叽喳喳的，语气中含着明显的流气，俨然一副收保护费的模样

    程里彻底停了下来，腮帮子微动，咀嚼着口香糖。又听了那么两三秒，张嘴冲里面喊道：“张览！”

    上一秒清脆的两字刚从嘴里脱出，下一秒巷子里细细碎碎的说话声就像按下静音键，立马没了声响。

    她站在原地等了两三秒，见里面一直没再有动静，她就知道张览这个狗东西又在装死了。

    迈开腿，往里走。

    鞋子与水泥地想触发出轻微的响声，一步步、一下下敲在每个人的心头。

    随着距离逼近，率先出现的就是浓重又刺鼻的烟味。

    程里不适地皱了皱眉，转过拐角，一眼就看到一脸笑嘻嘻，卖乖讨巧的张览。

    她随意扫了他一眼，接着目光落下，望向地面。

    地上零零散散散落着一些烟头，还很新，显然是刚抽的。

    张览顺着她的视线看去，整个人一激灵，连忙用脚踢到一边，“不是我抽的，是他们抽的！”

    “对对对，嫂子是我们抽的，我们抽的。”

    “嘿，大哥特听你的话，说戒烟就戒烟。”

    他身后那帮小弟特有眼色，连忙打补丁。

    程里也不是讨厌烟味儿，偶尔抽一两根还好，主要是张览有烟瘾，一包接一包的抽，那烟味儿就跟浸入骨头里一样，怎么除都除不掉，一靠近就臭得要死。

    不过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她的视线略过紧张兮兮的张览，望向被那群小弟遮遮掩掩的虚晃人影。

    被挡得严严实实，只能看到露出来的半个额头。

    也没多看，很快就收回目光，再次落到满脸写着心虚的张览身上。

    那张长得本就不友善的小脸面无表情时更是盛气凌人，她轻飘飘开口：“你又在收钱？”

    张览浑身一紧，“没有没有，怎么可能。”

    “太有缘分了，这里都能碰见嫂子。”

    “嫂子几天不见，又变漂亮了。”

    “嫂子明天有没有空？你不在的这几天，大哥可想你了。

    “诶，嫂子，我这儿正好有两张游乐园的票，要不要和大哥出去约约会？”

    听着他们生硬地转移着话题，程里朝一旁斜了斜额，吐出两字，“让开。”

    那群人对视一眼，知道唬不过去，求助似的望向张览。

    被众人寄予希望的男人直挺挺地站在那里，没说话，脸色有点不好看。

    程里也不继续废话，迈开脚步，咀嚼着口香糖，一点点、慢悠悠地逼近那道被遮掩的人影。

    像是感应门一样，她一靠近，那群刚才还为难的人，已经自动侧身为她让路。

    那影影绰绰的身影终于完全显露出来。

    他一头黑发，穿着身一中的校服，身形高瘦，剪裁合体的白衬衫跟西装九分裤，衬得他干净又挺拔。

    不过那张脸可不是什么好学生的样子。

    双眼皮窄且薄，像把锋利的刀，脸很瘦，鼻梁高挺，眼眸狭长，侧脸线条流畅凌厉。

    特招小姑娘喜欢的长相。

    程里目光下移，落到对方左胸口别着的校牌上。

    A市一中，高三1班，谢归迟。

    她略挑眉。

    虽没见过人，但这个名字熟得不能再熟了。

    三天前才刚转来的新转学生，不到一天名字跟联系方式就传遍了每条走廊。

    每到下课，路过她教室走廊的小女生明显比以往多了不知道多少倍。

    这赫赫有名的大名，即使是忙到昏天黑地，倒头就睡的程里也略有耳闻。

    她再次抬眸在那张惹人注目的脸上一晃而过，红唇开合：“走吧。”

    谢归迟垂眸冷漠地看着她。

    明明自己是那个寡不敌众、处于劣势地位的人，但浑身上下丝毫没有畏缩劲儿，依旧拽得跟个二五八万似的。

    换个脾气不好的，瞅他这幅欠揍劲，早上去暴揍了。

    张览跟那种瘦的像竹竿一样的街头混混不同，虽然他也是个无所事事的小混混，但身材魁梧，个子又高，长得也凶，给人的压迫感可不是一星半点的。

    虽然品行不好，但性格她也是知道的，只是收收保护费，绝不会动手打人。

    脑子是个清楚的，被请去喝茶不说，医药费还得他出，这赔本买卖他可不干。

    不然对方这细胳膊细腿的，扛不扛得住他一拳都难说。

    不等回复，程里转身向外走去。

    “不是，我都看不下去了，嫂子你也太不识好歹了吧。”

    刚迈出一步，被猝然响起的男声打断，语气中含着浓重的不满跟怨愤。

    “欸，雷胜，说啥呢？”

    “他被鬼附身了，哈哈，嫂子抱歉，别介意，您慢走。”

    程里没理他们，停下步子，侧眸看向说话的人。

    是那个每次都冲到前面为张览解围的小弟。

    “你详细说说。”她双手抱臂，好以整暇地望着他，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老大收保护费是为了谁，你心里没点数吗？”他瞪着她，手臂上青筋暴起，似乎马上要冲上来给她一拳。

    “我记得我说过不下五次，不需要他以这种方式得来的钱。”

    “脏钱还是干净钱有区别吗？能解燃眉之急的钱那就是好钱。”张览突然开口，那双黝黑的眸子直直地望着她。

    气氛有些凝重，这时僻静的小巷里突然冒出一阵轰鸣声，如穿破云霄的利剑，割开这一触即发的氛围。

    有人动了，谢归迟慢悠悠踱步从她们中间穿过，不急不缓地离开这是非之地。

    直至对方颀长的身影消失在拐角，程里抿着唇，“对我来说就是有区别。所以我在这里再说一遍，不要再做这种事了。”

    说完，她头也不会地走了，冷漠又无情。

    白色衬衫包裹着凹凸有致的身材，短裙下一双长腿笔直白皙，小腰纤细，黑色长发随着走动一晃一晃的，清纯又妖异的矛盾结合惹人发热。

    好半晌，不知谁低骂了句：“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