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命换命，等我

    在风口没有那么紧的时候，季平终于求来了探视阮君华的机会。她也曾经试探着询问过系统阮君华的现状，断断续续地电流声让季平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所以打通关节的速度更加抓紧了。

    见到阮君华的时候，季平才知道为什么系统没有回应了。

    因为阮君华傻了。

    她几乎不会开口说话了，只知道机械的干活。呆愣的眼神里混沌一片，甚至不敢抬起头来看人。不带着一丝感情的麻木让季平不敢相信这是曾经那个耿直到近乎强硬的阮君华。

    “阮伯母，还记得我吗？”季平一字一句将这些天沈家一家的近况说给她听。她借了把梳子一下一下鬓开了阮君华乱成一团的头发。“我们都在家里等着您呐。”

    话到最后一句，声线是控制不住的颤抖。飞快擦干净湿润的眼角，季平收回手的瞬间手腕被一股力量扣住。

    “我会的。”

    身后的季平错愕的抬眸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只可惜她还没能看清阮君华眼里一瞬间迸发出的光芒，就被带来的人强拽着拉了出去。关门的刹那，恍惚间又看见了阮君华一点点直起的脊背。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季平回去后立刻将这个好消息分享给了沈家父女。希望的种子经历了风雨后终于开始悄悄破土发芽。

    一天夜里，从噩梦中惊醒的沈江宁猛地从床上坐起。从窗外适时传来的响雷声让惊魂未定的人再次心有余悸。直至转头看向一旁睡得安稳的季平，心跳才渐渐平稳。

    望了望身上盖着的薄被。她掀开另一个被角，悄悄钻进了季平的被窝里。狡黠的笑容不加掩饰地写在脸上，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只要有季平在，她就能安心。

    指尖钻出来，小心翼翼地点在那人脸侧的碎发上。没了睡意的沈江宁又想起了小时候她问季平的问题。如果说那时是一瞬间的触动，那么这些日子的陪伴就是彻底地将这个大活人装进了心里。这么艰难的日子没有人会去想明天会怎么样，她只知道她有季平就够了。

    捣乱的手指尖被抓了个现行，沈江宁吃惊于这人连眼睛都没睁开就能一下子抓到自己的本事。

    “睡觉。”装起大人架势的季平到底是没忍住上扬的唇角，而刚刚放开的手在被窝深处默契地重新扣在了一起。

    系统的审查机制恪尽职守地记录着宿主和女主的情绪变化。智能化却不具备感情的机械制品用自己的方式量化起了情感的数据特征开始了模仿。在沉默地旁观了无数次后，系统第一次给出了变量的提示。

    “季平，阮君华有危险。”清冷的女声在季平耳边炸开，她小心地抽回手，克制住没有惊醒身旁睡熟了的沈江宁。已经没有时间纠结于系统声音的变化，季平知道系统从来不会开玩笑，关门的时候更是果决的连头都没回。

    骑着被砸得破烂的自行车，季平在雷声的轰鸣中几乎不敢慢下来。好在她们现在住的地方离阮君华并不远，留了个心眼的季平没有直接骑到破屋外。而是在抛在了一旁的林子里，又走了一段路。

    幸好，等到季平推门进去，阮君华还在睡梦中。系统的倒计时已经几近尾声，农田平坦的地势根本避无可避，季平只能叫醒阮君华让她藏在夹间的柴火垛里。将被下面用草隆起形状，多余的一只鞋刻意摆在了床角。

    而她自己则飞速躲进一旁的衣橱里，侧耳听着外面的动静。

    果然在大雨落下的一瞬间，破屋的房门吱呀着被人推开。来人极其谨慎地踮着步子走进屋内。借着雷电照亮屋子的一瞬间季平和阮君华都看清楚了来人的脸。

    她们还没来得吃惊，那人就已经极快地用刀子捅进了隆起的被子。掀开被子发现是杂草后，随即快速转身，再敏锐地捕捉到那只落单的鞋子之后又攥紧了手中的刀子俯身向床下看去。

    躬身的瞬间，衣橱门和房门被同步打开。阮君华头也不回地往外跑，即使大雨浇了个透心凉也不敢慢下来，耳边响起了刚才季平反复叮嘱的话，“跑，千万别回头！”

    屋外是风雨的怒吼，屋里是殊死搏斗。季平没有把握可以打赢一个男人，但是头脑十分清楚。手里临时寻来的木棍一出手就冲着那人的后脑勺狠劲的一击。要不是那人过于谨慎，听着身后的动静闪躲的及时，就不仅仅是打掉他手里的刀子了。

    刀被打落到一旁，失了先机的季平没有顾虑迎上去就是第二棍。男人被击中虽然不断闪躲但也马上拿了东西反击。似乎是受过训练，男人爆发性的一棍子就横打了过来。根本来不及抵挡，腹部受到猛击的季平瞬间歪倒在了地上。紧接着又是一脚，即使季平尽力护住了身子但依旧被踢得毫无还手之力。而藏在身下的刀子也成功回到了男人的手里。

    看着男人急速离开的身影，季平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时间根本不够，清冷的女声也再次从耳边响起。

    话音未落，季平再也顾不得身上的痛楚抬腿就追了上去。泥泞的脚步正是阮君华逃走的方向，暴雨呼啸着下个不停。季平只能希望自己能快一点再快一点。

    泥泞的田间小路拖延住了男人的脚步，他似乎不适应这样农村的泥土路，给了阮君华喘息的机会。只可惜，已经被折磨坏了身体的中年女人体力实在吃不消。

    眼见得被男人追上的阮君华绝不是个会放弃的人，她拿起一旁的树棍准备着最后的反抗。而总算追上来的男人看见面前的目标也长舒了一口气。他似乎是慢下来了，开始享受着猫杀死老鼠的快感，没有急着一刀要了阮君华的命。

    “我就说你不会傻的。没想到吧，你最后竟然是死在我手上。”被划伤倒地的阮君华看着那人一步一步向自己走来，难道真的就这么死去了吗。

    “妈！”从林子后传来的尖叫声瞬间吸引了两人的注意。男人的手一顿，就是这一瞬，身后追来的季平抡起石头就直接砸了上来。这一次，没有失手的可能。男人应声倒地，刀子却并没有从手中松开。

    脱力的季平再也没有站直身子的力气，她踉跄地倒在阮君华旁边大口喘着粗气，眼睛却提防地看着倒下的男人。

    看着沈江宁踉踉跄跄跑近的身影，阮君华强撑着从地上站起来，没由来的心悸重新占据了大脑。母女相拥，本应是最安心最温暖的一刻，闷雷声却骤然响起。而那原本倒下的男人也犹如垂死的猛兽发出了最后一击。

    电光火石间，一直盯着男人的季平咬碎了牙拼命迎了上去。

    沈江宁下意识护在母亲身前，等再转过身，见到的只有两人齐齐倒下的身影。

    “季平。”凄厉的喊声穿透暴雨响彻天际。

    沈江宁的耳边嗡的一声再也听不见一点声音。她失魂落魄地上前用力扶起季平，捅进了刀子的腹部无论她怎么用手去捂都无法阻止鲜血的不断涌出。

    “沈江宁，好好活着。”磕磕绊绊的声音已经连呼吸都变得微弱。黑暗不断袭来，季平没有时间了。她看着这个自己从小看到大的小人，还没能把她拐回家做媳妇，就这么死去真的不甘心啊。攥着那人衣角的手指脱了力地缓缓松开，意识模糊的最后一刻，两个无声的字脱口而出。“等我。”

    季平死在了这个雨夜，所有人都这么以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