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邪】红与黑（画家模特）

    沃尔夫先生从来不按套路出牌。听到他这星期作业的题目是“黑色”之后，吴邪在心里吐槽到。一周画两幅作业已经够累人了，要求高不说，沃尔夫先生给的题目还永远含糊奇怪。既然这次的题目是黑色，那不如自己就涂一张纯黑交上去吧，吴邪好笑地想。可是不能，自己还要毕业呢。

    转眼deadline就近在咫尺，但他的头脑中还是毫无思绪，只好在大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灵感。吴邪笑道，黑夜给了我一双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来寻找……黑色。可一转身的功夫，竟就找到了。

    那是一个穿着黑色长风衣的男人，脸上还戴了一副墨镜，头发也是黑色，略长，发尾是卷曲的，它们安静地蜷缩在他的脖子上。男人在拉小提琴，他的背后是斜来欲燃的一场黄昏。琴声是旁若无人的，是轻快悠长的，而那颜色却不同。它不管不顾，来势汹汹，先是把男人身上的黑衣服搅了个乱七八糟，又跳到吴邪眼睛里，洇开末日，杀死诗人，

    这是他的黑色，他要画他。吴邪不能抑制地扑向对街，他急切又不能流于表面，于是声音都被扯得尖锐了起来，他用德语问那个男人：“先生，我知道这样很唐突，但能够请您做我的模特吗？”

    黑衣男人漫不经心地冲他笑了笑，用字正腔圆的中文回答道：“当然可以。”

    吴邪一愣，也蹦出中文：“您怎么知道……”

    “大家都知道。”黑衣男人把琴放下来，伸颈凑到吴邪面前。他的神情是严肃的，但说出来的话却轻佻：“不远处的艺术学院里有一个极漂亮的中国男孩，他的美丽是一眼就能认出来的，绝不会有人认错。”

    过电一般，吴邪的牙齿颤抖了两下，他想往后退，却被男人先一步揽住腰问：“去你的地方？”

    “我……我不画了。”吴邪手忙脚乱地想要离开，脸也涨红。

    见此，男人迅速捞上自己的东西向前大跨两步追上吴邪说：“对不起，我吓到你了吗。我刚才是在开玩笑，其实我以前见过你。”

    “见过我？”吴邪停下来瞪大了眼睛，“在哪里？什么时候的事情？”

    “一个月之前，就在这条街上。”男人笑道，“我必须得为我粗鲁的行为道歉。作为赔礼，就请让我做一回你的模特吧。今天下午，请尽情地使用我。”他夸张地摊开手，起抬下巴，有些滑稽，真是一幅要“被使用”的样子。吴邪又忍不住发笑，眼睛弯起来。

    他无法放弃这样一个完美的灵感，最终还是带男人去了他的画室。学院给每个学生都配置了一间工作室，面积不算大，但的确十分方便。路上吴邪跟他东拉西扯聊了不少，知道了他姓齐，名字很长，家乡北京，16岁来到德国，目前在读医学相关的硕士学位，业余爱好是音乐，可以叫他黑瞎子。

    吴邪让黑瞎子坐在窗边，摆的还是刚才拉琴的姿势。此时云霞燃得尚盛，吴邪几乎是粗鲁地从堆放材料的地方快速找出他要的东西，拿着画笔蘸取颜料的手都有些发抖，然而一旦笔落到纸上，他却又立刻平静了。

    纸上留下的明显的笔触痕迹堆积在一起，略显凌乱。这不是吴邪往常的风格。他一向追求的是精细、流畅，然而此刻下笔却大胆又利落。黑瞎子坐在吴邪的画板后面，尽职尽责，一动不动，真如他所说做了个好模特。他什么也看不到，不知道吴邪的画是什么样子的。之前吴邪告诉他，这一次要画的主题是“黑色”，但黑瞎子注意到，他用的最多的颜料是红和橙，甚至有蓝色，反而黑色颜料是用得最少的。

    天光渐暗了，这一场赛跑即将抵达尽头。吴邪放下画笔的时候，眼神怔然。

    “我画完了，你要看吗？”他仰起头对黑瞎子说道。刚才画画时太过专注，吴邪的身上沾了些乱七八糟的颜料，甚至不小心弄了一道红色在脸上，从颧骨一直延伸到眼角，在昏暗的光线下，竟然有几分妖异。

    他才像一幅画。黑瞎子立刻赞许自己脑海中的想法。

    “下次再有作业，你完全可以画你自己。”黑瞎子调笑道。然而当他走到那张画面前时，他发现自己笑不出来了。

    ——的确如他所想，这幅画上大面积地铺上了红色和橙色，它们交映成云霞和背景，再一点蓝白色构成干净的天空，唯有在画面的右下角出现了浓重的黑色，那是他，黑瞎子，在拉小提琴。那黑色是深沉的，是最浓的夜凝成，是吞噬一切的黑洞，但那些最艳丽的色彩又似乎是从他背后喷薄而出的，它们是他的翅膀。

    “太美了。”黑瞎子看着他低低地说，“你是个天才。你的灵魂和你的容貌一样美丽。”

    吴邪不知所措地嘟囔了一句：“我……没有，谢谢，今天谢谢你。”

    “我不想要你的谢谢。”黑瞎子在逐渐靠近他，男孩尚未意识到危险的来临，“我想要你的一个亲吻，你愿意吻我吗？”

    他的请求是无礼的，但吴邪站在那里，离黑瞎子那么近，那是他走进了画里又走出来的黑色，请神宽恕吧，他踮起脚，在他的脸颊上印下一个轻柔的吻。

    黑瞎子的手打翻了调色盘，又带起一抹蓝色。他用手捧起吴邪的脸，寻找到他的唇，急不可耐，那抹在他脸上才停留不久的红色，又融进了一点蓝，变成暗紫，他们唇舌交缠。

    吴邪也被点燃了，他剥开自己，在这间昏暗狭小的画室里。颜料铺在地上，乱成一团糟。黑瞎子也把他推在地上，他的身体变成了一个白瓷的，温软的，更是美丽的调色盘。颜料在他们的身体上交织，又产生不同的颜色。手脚变成画笔，在地板上挥出圆弧或者凌厉的直线，在这巨大的画布上，它们成为主角，轰鸣，共同奔赴夜的最深处的那抹黑。

    后来吴邪迷迷糊糊地想，他妈的，洗澡的时候真的好想死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