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乞儿阿元

    阿元跪在皇太女寝殿的门前，看着眼前三人复杂、冷漠、愤怒的脸，不知自己怎就到了这个局面了。

    一切要从三个月前说起。阿元是个无父无母的乞儿，生来就能看见别人的财运，依着眼力帮衬，平日里能在大街上偷捞不少达官显贵的银钱物件，一个人也过活的去。

    直到有一日，他照平时那般在街上“觅食”，看到个穿锦衣华服的小公子，这等打扮的人不稀奇，但有这等打扮还栓着自己财运的人倒是头一个。

    秉着自己坚持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的道理，阿元冲到那伙人的车辇面前就倒地装昏。

    温家小公子温商霖从小被百般呵护着长大，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生怕死了人，急忙命人将倒地的阿元扶上了车辇一路照看，又直接顺道带着随自己进宫去看望锦侍君了。

    温商霖将路上的意外同锦侍君解释，吩咐太医给阿元瞧过之后，又让宫人打理了一番，阿元跟着小侍前去内殿辞谢。

    剥去粗布旧衣，洗去污垢的男孩，无不令人眼前一亮。面上虽然因常年风吹日晒比不得士族宅院里养出来的小公子那般白嫩，却也是个干净皮相。尤其是那双琉璃眼，细看之下竟是浅棕色的，日光照进去的时候像两块成色极好的琥珀。

    于是阿元便被锦侍君留下了，丢给内务管侍学了几日规矩，又将他塞进了凤君殿预备新选的宫侍里，告诫他进去后要注意几人的动静，每隔半月就会有人接递传话，好处少不了他的。

    阿元一开始只是见这个男人身上的财运比那小公子旺多了，不过片刻犹豫就答应留在宫里，之后又听有钱拿，二话不说就凭着眉清目秀的纯良面相进了凤君殿。

    进来后的最初一月都是在后殿的仆侍房忙活，锦侍君要自己看的那几个人是一个背影都没瞅着，但那边好似也料到了眼下此等状况，钱还是照例给。

    直到有一日，前殿来了许多月初凤君澜家的人，家宴侍奉的人手不够，管事的见一个相貌不错的小侍还在后厨送柴，就叫他去洗干净换身衣服来前殿伺候。

    阿元低着头和一群小侍站在皇太女和二位皇子身后，小心恭谨地不时上前布菜添水，那双琉璃眼却怎么都无法从眼前与人谈笑晏晏的女孩身上移开。

    这女孩，皇太女，真真是财运滔天的主。阿元用他贫瘠的言语，看着那金灿灿，黄澄澄的背影，心里头极尽形容，也只找到这四个字。

    不仅如此，自己原本贫瘠惨淡的财运，在每次靠近她时，都会不由自主地缠上女孩的财运，然后变得又浓又亮。有的还会分流接上在旁离得近的皇长子和另一桌的二皇子，甚至还有些在往主位上的月初凤君勾搭。

    阿元见识少，这等财运滚滚的场面还真没碰到过，全程呆呆愣愣地度过了凤君家宴，也不知是如何跟着人回到后殿的仆侍房的。

    至此之后，阿元就被提到了前殿做事，也有更多机会见着那些几乎绑着自己全部财运的人了。锦侍君那边见消息有了进展，更是厚待他。

    然后他就在前些日子里突然被总管召见，说他平日里办事没出过岔子，是个有眼力见的，看着样貌也不错，问他要不要去皇太女殿干事。

    本以为到了皇太女殿也不过是与其他宫侍一样先做些粗活，哪晓得进去就被安排到寝殿侍奉皇太女和皇长子的起居。

    财运当前，孰能无惑。

    才第三晚他就按耐不住那片闭眼都能想见的黄金气运，一步拖一步，离躺在床榻上不分彼此的两人越来越近。

    看着自己的财运和那团磅礴的财运勾缠得越来越紧，阿元琥珀似的眼中闪烁着兴奋雀跃的光，想让那财运彻底融入进去。

    他的手最终落在了睡在外侧的女孩脸上，反应过来时，手腕已被牢牢攥住，就见本还躺在床上的两人阴恻恻地看着他。

    阿元低头看看右手，一抹的白色粉末。抬眼再看，发现掐着自己手腕的根本不是皇太女，而是拿白粉盖了红砂的皇长子。只是两人挨得太近，财运早就合二为一了。

    回到此刻，姚初瑜听完面前跪着的男孩所讲的前因后果，眉尾一跳，拧拧鼻梁走上前，低头看着那对光亮无垢的眼，语气复杂道：

    “所以你往日里看我，都是因为我身上有你的财运？”

    阿元连忙点头，又急急摇头：“不是皇太女身上有我的财运，是我的财运会自己勾上皇太女的财运变得气运很旺。”

    “初jiejie跟他废什么话，管他什么财不财运不运的，杀了便是！我就看不惯他一双珠子样的眼天天盯着你发痴，哼！”姚怀枝双手叠在胸前忿忿道。

    姚守衿挑眉看了眼meimei，心下了然，摇头笑着叹了口气道：

    “看来小初已拿定主意了，倒是阿兄多整了这一出。”

    姚初瑜刚还在琢磨这男孩虽死脑筋了点，但也不是不可用，况且长得…也算个挺好的苗子，结果就被阿兄看穿了心思，不由一噎，抱住姚守衿的手臂讪讪道：

    “阿兄你看，这人本性也不坏，既然是锦侍君插进来的，又待了有些时日了，必然在那边得了信任，如今除了他以后也会有别人，不如让他为我们所用，还能反着拿捏锦侍君那边的人不是？”

    姚怀枝听她如此说，便知道自己再不喜，剜眼珠子的事儿是没戏了，蹲在殿前的花地旁就拿着骨刀在那戳土，嘴里有一句没一句的嘟囔。

    阿元除了看见财运走不动道，也确实是个有眼力见的，听完皇太女的话，就连连磕头道：

    “奴阿元，此后誓死效忠皇太女殿下，生是殿下的人，死也要给殿下的财运当块肥！”

    姚初瑜噗嗤大笑，安抚着拍拍兄长，又走到花地前对着姚怀枝的屁股踢了一脚。

    “行了怀枝，起来说话。”

    姚怀枝拍拍衣上的尘土，别扭着站在姚守衿旁边，还是一副不爽的样子，也不看阿元。

    姚初瑜上前扶起男孩，阿元被这一举动吓得不行，却只看夜色下美如皎月的女孩满眼笑意地看着他。

    神色一愣，仿若第一次看到了财运之外的什么，心头突突跳动，脸上的红晕瞬间染下了脖颈。

    姚初瑜的手还放在他肩上，歪着头似在认真打量他，看着那双琉璃琥珀眼款款道：

    “以后便跟着我们罢，锦侍君那边你就照常该做什么做什么，传的那些消息我会同你说好，若是败露也不必担忧，有我在自会保你无虞。你只需记着从今日起，便是我姚初瑜的人了。往后不管是财运还是什么，只要我有，都会尽我之力满足你，可好？”

    阿元觉得她的目光太慑人，自己或许不知何时早就被这双眸子吞吃入腹了，张着嘴半天也说不出话，只睁着镀了层水光的眼愣愣点头。

    往后的寒一公子阿元再忆起今夜之事，只和大多数姚初瑜后院的那些公子一样的感同身受。最初招架不住姚初瑜的大有人在，自己只是心速太急浑身发热说不出话而已，初见不行，初夜够行便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