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复篇（五）
往复篇（五）
师傅，我想事态已经严重到您老人家无法算到的地步了，师妹不仅与妖夜夜欢好，甚至包庇她吃人，我们修士理应是站在凡人这一边的，可林寂却选择了纵容，虽食人事件只发生了那一回，可那也足够说明，妖始终是妖，吃人是他们的生存之道。 我该怎么告诉您这一切呢？您交给我的任务我并没有办好，是我没有照顾好林寂，您知道后定是会责怪我的吧。 我正愁要怎么与师傅取得联系，林寂便主动找我，说是要与我商谈要事。 “师妹！你在说什么？你疯了吗？”我听到林寂说她要外出围猎一个月，叫我好生照顾着红莲。每日三顿，顿顿必须见血rou，不用烹熟，只叫她生吃，但是不可以做的随便敷衍，不要拿红莲当做牲畜那般随意喂养，要好生伺候着。 “师兄，我没疯，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求你，帮帮我，这世上我只能求你。”林寂第一次开口求我，不再是那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不知怎的我异常心痛，我不想看她这样不得不低头的模样。 可我不愿意答应，因为我阻止不了她继续错下去，更不想帮着她错下去。 “师妹，你放红莲走吧，何必呢。她已经开始吃人了，御妖对于开过荤的妖来说也已经晚了。你何不放她走，让她自个儿去寻吃的，生死全看自己的造化，也不会连累到谁的因果。”我劝她，这样下去对谁都不好。 林寂执意的拒绝:“不行，师兄，我不能丢下她不管……她……她唤我一声夫人……我，我叫她娘子，如此而已。” 这话过于惊世骇俗，让我久久不能回神，林寂不喜男女情爱我是知道的，追求她的男子数不胜数，她都瞧不上眼，原来她好女色。 且相比君子痴迷淑女更甚。 “林寂……师傅不会同意的……”我最终也只能拿师傅来压她，“你还是尽早断了这孽缘……” “不是孽缘！”林寂激动的打断我的话，“我与她不是什么孽缘，是天造地和相互依存的关系，我们是有缘的。” 我不过说了句实话，她反应竟这般激烈，乱了她平日里的分寸。就算她不刻意交代我，直接就这样离开去围猎，我也不会放着红莲不管，我心比较软，总不能真的看着红莲没人照顾，更何况她要是再去吃人该怎么办，我又打不过她，饿极了以后说不定连我都要吃。 我终是妥协叹气:“我会照顾她的，可是师妹，师傅迟早会回来，到时候你该如何交代呢？师傅，不会放过红莲的。” “我自有打算。”林寂还是什么都不愿意告诉我，但她的眼神里并没有担忧，而是其他情绪，但也并不是很坚定。 “你，真的是去围猎吧？”我总觉得她这眼神背后藏着什么不安的因素。 林寂很直率的看着我，生怕我不信:“真的。” “好。” 我应她。 林寂离开了，她似乎有和红莲交代过，她走后的日子我和红莲过的也算平和，我本身并不是那种强硬的修士，并没有觉得妖的存在十恶不赦，只要没害过人，我都一视同仁。 面对红莲的时候我绝口不提那天看到她吃人的事，红莲也并非凶恶之妖，她大抵算得上温良，时不时也同我说话解闷，我在院子里劈柴，她坐在阶梯上，晃着脚，眼神时不时望着篱笆口，等着她的心上人。 “阿修，你和林寂认识二十几年了吧？” “嗯。” “你今年多大了？” “二十六。” “哦……”红莲若有所思点点头，然后又问，“林寂之前……有别的女人吗？” 我差点劈到自己的大腿，踉跄一下子:“你说什么？” “林寂那么好……之前肯定有别的女人。”红莲偏过头，语气闷闷不乐。 “没有的，”就算我那空白的二十年，我也敢肯定林寂之前没有别的女人，因为林寂只有在遇到红莲之后，眼睛里才染了情进去，之前真的看不出这个人有一丝一毫的人情冷暖，我知道怀孕的人就喜欢胡思乱想，这种时候林寂都不陪在她身边，还得我来安慰她，“林寂之前一直都是一个人。” “真的？你没有骗我吧？” “没有。” “原来林寂真的没有骗我……”红莲一下子高兴起来，“她说她最喜欢我，只要是和我有关系的她都喜欢，我也最喜欢她……她什么时候才会回来啊，我好想她……” 她这话仿佛一根细密的尖刺，准确的扎进我的心口，不知为何我听在耳朵里心会那样痛，心为什么要痛呢？那股头痛又来了，手里的斧头掉落在地，我虚弱的瘫倒在地，脑中再一次闪回那些我抓不住的画面，然而这次能听到些许声音。 “林寂！你知道我为了能与你风花雪月一场付出了什么吗？我不求你能爱我几百年或者上千年，可你不该骗我！你不该骗我！我爱慕你千年，求你不过百年的时间，我拿我的命去爱的！你就是这么对我的！” “林寂……我不过求你这一世与我真心相爱一场，你竟也不愿施舍与我……你与她什么时候开始的？你从一开始……便负了我……将我的一片真心……弃如敝履！” “我恨……我恨……我恨你们……” 这个男人的声音为什么和我的如此相像呢？ 为什么他语气里的愤怒和绝望，我好像能感同身受呢？ 好痛…… 心好痛…… 我艰难的睁开眼睛，看见红莲焦急的模样，一直喊着我的名字。 “阿修……阿修你怎么了？阿修你不舒服吗？阿修……你额头上有一抹印记……” 我想安慰她说我没事，可我开不了口，脑中突然什么东西炸开，我便陷入一片黑暗中，失去意识。 远在霞茗山的林寂仿佛预料到了什么，将手掌心摊开，一抹金色的印记一闪而过，她看着手掌心出神，突然前方传来妖怪被修士杀掉后发出的最后悲鸣。 “多谢道长相救。” “你怎会到这个地方来，这里妖气浓烈，最接近于妖怪的洞xue，你为什么能深入到此处来？” “我不知道为何，总走不出这山，后来有人给我指路，我便来了这儿。” “哦？有人给你指路？” “是的，是一位很漂亮的姑娘，还背着一把剑。” “是吗……”修士若有所思，最后拍拍他的肩膀，“现在天色不早，你快些下山吧，到了晚上这里会更危险。” “我马上就下山去！” 待人走远，他才对着空无一人的空地喊道:“道友既然已经来了，何不现身呢？” 林寂知道这人道法高深，也并不打算藏起来，大大方方的从树上一跃而下，来到他面前。 “是你给那人指的路？” “是。” “你不会不知道这里是妖物的巢xue吧？” “我知道。” “你是故意的？” 林寂不再回答。 修士继续说道:“我们修士的天职便是斩妖除魔守护人间太平，你刻意将人引去妖怪的洞xue，居心叵测，你可是入了魔道？如此，我便不能姑息。” 林寂看他的眼神瞬间锋利起来:“就凭你？” “你果然是在饲妖，故意将人送去给妖吃，等到差不多的时候再出来将妖杀掉，食人多的妖可拿来练凝血丹，这东西对修士来说是毒药，但对妖来说，就是这世间最好的良药，许多御妖的妖修都拿这个来诱惑饲养收服的妖。” “所以呢？” “你所作所为，乃修士界之耻辱也，我今日便要替天行道！”修士祭出斩妖剑，一出鞘便化作千万支朝着对方刺去。 林寂抬手，自掌心漫出磅礴的内功，形成一道结界，将靠近的剑全部粉碎，只留一根本体硬扎着，妄图破开结界。 “就凭这点幻术，便敢扬言要替天行道？” 修士觉得这人强到过于离谱，竟能一眼找到斩妖剑的本体，且轻而易举的击碎自己的剑阵，如今他还发着功让斩妖剑刺破结界，对方却一点不吃力的模样。 “你师承何人？”僵持之下，修士有些艰难的发问。 林寂并不打算与他过多废话:“今日之事如果你当做没有看见，便什么事也不会发生，如你非要追究下来，我也就只能杀了你。” “我若当做没看见，你是不是就要害更多的人？” “不会很多的。” “道友，听我一句劝，不要御妖，会堕落的。往后你再想得道飞仙，已然徒劳。” “是吗，你看看我，我堕落了吗？”林寂脸上浮现出一抹嘲意，不像是对着对方的，更像是一种深深的自嘲，指尖稍微用了些力气弯过一到弧线，便将斩妖剑弹回了对方脚边。 修士立马结咒借助天眼，却发现这人周身都裹着浓厚的仙气。 这个人，是天上的神仙。 “怎么会这样……”修士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你……你是上神……你是神……可神怎么会害人呢……” 林寂不管他面如死灰般的瘫坐在地，再一次埋伏进周围的密林中，并传音给他。 “别多管闲事，若再坏我好事，我定不饶你。” 修士崩溃看着那把代表着惩恶扬善的斩妖剑，他为了寻求仙缘得道成仙，万水千山，跋山涉水，一路克己守礼，救死扶伤，斩妖除魔，心怀慈悲积善行德，为的就是得道成仙然后渡苍生苦难。而今神仙就在自己面前，却比妖魔还要可怕。 他似乎听到了隐隐约约的对话声传来。 “好奇怪啊，我每次来都不会走不出去的，怎么今天撞邪了，就是走不出去。” “你要下山吗？” “是啊。” “我知道有一条下山的近道。” “真的吗？太谢谢姑娘你了。那……往哪儿走？” “就在前面，你一直往前走，不要停，也别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