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1章 救我
第001章 救我
温素盯着监控已经长达六个小时，她疲倦的打了个哈欠，眼睛干涩的眨出了些泪。 她摘下眼镜，一边抬手将泪抹掉，一边端着玻璃水杯走到咖啡机前。 伴随着哗啦啦的水声，咖啡的清苦瞬间散开，钻入鼻息之间。 让温素困顿的眉目清醒了一些。 她端着咖啡再次回到监控台，抬眸看向大屏。 面前的是漂浮在空中的监控投影，监控内容无非都来自同一个人——昨日晚上送来这里的沈隙。 只是角度都比较刁钻，洁净的耳后、颈上凸出来的喉结、修长的双腿，还有那手背上微微鼓起的青色血管，都被放大占满了整个屏幕。 唯独正中的监控画面显出了沈隙的全身，他衣装整洁坐在椅子上，长腿交叠，微微闭目，冷峻的面容带着消沉的灰败之意。 他好像很疲惫。 就在这时，监控里的沈隙似乎有感应一般，那阖着的眸子蓦地掀起，直直朝着监控望来，透过冰冷的监控仪器，锁定了温素的视线。 在沈隙望来的瞬间，监控画面似乎受到了巨大的辐射冲击，忽而扭曲成雪花屏，一闪而过后又恢复成原来的模样。 温素耳中再次响起那道富有穿透性的噪音。 她似乎十分难以忍受这种声音，尖锐又刺耳，宛如一根铁丝从左耳穿过右耳，她下意识打了个冷颤，就连咖啡都激荡着溅在了她的手上。 手臂上传来的刺痛让她倒吸一口冷气，下意松开杯子。 杯子落在地上砸了个粉碎，褐色咖啡溅在了雪白的地砖和她白色的运动鞋上。 “温姐，怎么了？”坐在不远处的乔和循声看了过来，视线落在地上打碎的咖啡，微微拧起眉头。 温素并未回答，而是弓下身，一手撑着桌子，一手扶额。 她狠狠地皱起了眉，方才的尖锐噪音依旧在她脑中冲撞，痛感从耳道开始发散，涌入四肢百骸。 从沈隙来到孤岛上开始，每一次和他对视，便让温素觉得十分压抑心慌。 她不知道该怎么去形容这种感觉，犹似大片的微生物攀爬蠕动，在她皮rou内部的脊骨上拖曳出阴冷的颤栗感。 乔和见势连忙站起身，抽了两张纸递到温素面前，压低了声音问道：“没什么事吧？” 温素缓和了片刻，直到那股不适感彻底消失后，这才接过纸巾胡乱将手上的咖啡渍擦净，对乔和道了声谢：“抱歉，惊扰到你了。” 乔和拧起的眉头一直没散去，视线落在温素身上有些意味不明的审视。 这位一周前突然空降来管理监狱的女士并不能让他信服。不夸张的说，从沈隙来到这里开始，温素rou眼可见的开始焦躁不安，在他看来这已经不是惊扰的问题了，而是职业素养的欠缺。 他叹了口气：“身体不舒服的话就回去休息吧，这里有我和小宋，有问题的话我们会告诉你的。” 这座岛屿在两年前被总部探测发现，宋岐年和乔和就是在那个时候来到了这里。 温素比两人年长两岁，即便是作为上司，也依然对两个人十分客气，尽管她听出了乔和话里暗藏的无奈。 温素笑了笑，并未回答，而是岔开了话题：“营养素准备好了吗？我去给他送过去。” 按照规定，人种变异之后只能服用营养素，以便更好的观测体征的变化过程。 “营养素？温姐你......”不害怕吗？ 乔和声音一顿，到底还是没说出口，他点了点头：“我去给你拿。” 乔和转身朝向不远处的储存箱走去，箱子表皮流动着荧光蓝的线条，他抬手覆上指纹，线条抽丝剥茧一般快速汇集在他指尖，镌刻出成型的指痕。 指纹闪动两下，便听滴的一声，光滑的箱子表皮寸寸龟裂剥落，犹如突然被打散的齿轮一般，疯狂的扭动重组，最后显出了里头的玻璃器皿。 苍白的冷气幽幽飘了出来，宛如薄暮升起的大雾。 乔和戴上手套，打开玻璃，拿出了一管试剂。 试剂长度不过食指大小，泛着青蓝色的幽光。 温素接过试剂，放进了隔离皿中，对着乔和点了点头笑道：“多谢。” 变异人体征变化的最佳时间是深夜，为了能够更好的观测变化，温素在来岛上之前就已经调正好了作息。 凌晨一点多，应当正是她最清醒的时候。 现在是夏季末，岛上阴雨连绵，基地空调调至到了最低，冷风侵蚀着神经才能保证足够清醒。 直到她走过数个舱门，来到与监控室仅有一门之隔的通道前，那脖颈上已经起了一层黏腻的汗。 闷热，潮湿，让温素的神智有些昏沉。 她掐动掌心，轻微的刺痛让她思绪清明了一些。 隔在监控室外的舱门约有两个手臂的厚度，需要通过虹膜活体识别才能开启。 温素知道自己接下来将要面对的是什么，她先是慢条斯理的拿出手套戴上，随后从大褂口袋中摸出一根针管。 试剂一端被黑色的软胶塞堵住，温素将细长的针头插入软胶塞中，试剂里青蓝色液体逐渐被针管抽取的一干二净。 她把筒体里的空气挤出，盖上针头的冒塞，又重新放回了口袋里。 舱门开启后，是一条密不透风的通道，四壁是秘银所制，银光幽暗却又十分刺目，通道尽头才是关着沈隙的监控室。 越来越靠近监控室，温素便觉得越发燥热，甚至能感受到汗水凝聚在一起，从背后沿着脊沟滚落的痒意。 她抬手拂过后颈，汗水濡湿了整个掌心。 “温姐，你到了吗？”耳边贴着的微型电子耳麦传来乔和的声音，说着，他顿了顿，压低了声音：“他好像有些痛苦。” 乔和站在温素的位置上，原来的数个监控投影已经变成了一整张大屏。 监控室的墙壁白的发亮，沈隙坐在长椅上弓腰扶额，手铐限制似乎限制了他的动作，另一只手只能紧紧的抓住手腕。 他手背上的淡青色血管十分突出，因为太过用力，显得那指尖苍白毫无血色。 就在这时，监控画面开始频闪跳动，就连监控室的灯光也忽明忽灭。 “温姐，能听到吗？”乔和有些有些急躁。 “能听到，我已经到了。”温素回答。 监控上频闪的画面中，在温素进入监控室的一瞬间，彻底变成了灰白的雪花屏。 “温姐？温姐？”耳麦中突然响起尖锐的噪音，切断了他和温素的通讯。 宋岐年听见动静连忙跑过来，看着灰白的雪花屏，又面色慌张的看向乔和：“怎么办？温姐那边......” “你赶快去准备子光射枪。”他打断宋岐年的话，快速抠掉耳麦，转身跑去主控台。 悬浮的投影配合着“滴滴”的按键声快速切动，最后弹出一条个人资料。 左侧是沈隙的照片，右边是空旷的简介。 姓名：沈隙 性别：男 年龄：26 分类：变种被实验者 实验类型：不详。（点击编写） 实验类型不详。 也就是说，就连组织都不知道进行实验后的沈隙，会变成什么样子。 而他们存在的意义，就是观测沈隙的变异情况，并汇报给组织。 “cao！”乔和一拳锤到了桌上，恶狠狠地骂了句脏话。 随后他似是想到了什么，快速的取下墙壁上挂着的流体衣，转头看向武器室里安装枪支的宋岐年，“你怎么样？” 宋岐年回头：“马上就好，几把？” “三把，都装上引火器，速度快点，温素还在监控室。” “明白！” 而正在监控室的温素，却并不像外头乔和他们想象一般身处危险之中。 沈隙背对着他弓下身子，正在微微颤抖着。 听到舱门打开的声音后，男人颤抖的身子一顿，而后慢吞吞的回头看过去。 沈隙眼角猩红，白眼球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血丝，神情极度惶恐。 他朝着温素慢吞吞的抬起手，薄唇翕动，声音嘶哑：“救...救救我.....” 监控室整个天花板都是昼白的灯光，落在沈隙脸上，那双充血的眼睛衬的他的脸色苍白的吓人。 温素被惊的后退两步，下意识便将手揣进口袋，握紧了那细长的针管。 沈隙依旧朝着温素抬手，薄唇颤抖着，气若游丝：“...救救...我......” 她并不知道沈隙发生了什么事，也不敢贸然上前。 温素站在原地，就这么看着沈隙痛苦的朝着她伸手，慢慢吞吞的站起身，最后又痛苦的跌跪在地上。 而他的体征却没有任何的变化。 她想起上一次和组织通讯—— 变异体存活极为痛苦，需要每七个小时注射营养素，而营养素的作用是充当养分，来提供变异DNA对人体的掠夺。 沈隙半跪在地上缓了半晌，身上的颤抖才逐渐有了缓和的趋势，他抬头看向温素，眸中的恐惧已经被绝望取代，瞳孔微微涣散，还带着一丝茫然。 他再次对着温素抬手求救：“救我......” 而后他垂下手来，双手撑地，似是在缓和平复。 他低头喃喃念叨，声音越来越低：“好冷...我好冷......” 温素抿住薄唇，看了地上的沈隙半晌，似才下定了决心。 她从口袋中拿出针管，走在沈隙面前慢慢蹲下，语气平静道：“把手伸出来，我给你输入营养素。” 沈隙这时已经完全平复了下来，只是默默地垂下头。 见他并未有任何动作，温素抬手伸向他，催促道：“把手伸出来。” 良久，沈隙才稍微动了身子，他慢吞吞的抬手，手铐摩擦时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他抬手的同时，也缓缓的抬起了头。 而后下一秒，监控室里的灯却蓦的黑了下来。 伴随着暗下来的灯光，温素感受到了一股异常的冷气袭来，似乎是凌虐的暴风雪，卷着潮湿的水汽迅速将她裹挟在内。 她大叫了一声，立刻将黑暗中的沈隙推开，自己却因着这股力道后仰，跌坐在了地上。 在监控室黑下来的一瞬间，她看到了沈隙的脸。 那充满血丝的白眼球已然回归正常，眼睛狭长又冷漠，瞳孔黑的犹如旋涡，不含一丝感情。 他就这么直勾勾的望向温素，似乎锁定了目标，带着及其强烈的攻击性。 阴寒的令她四肢麻木。 那一瞬间，温素甚至觉得并非是断了电，昼白的灯光更像是被他周身散发的阴暗湿冷的气息给吞噬。 最终消弭于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