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坦白
第二天中午，苏小念闷闷不乐地在自己房间里待着，手里一边搅着咖啡，一边回忆着昨晚宋淮安凶狠冷漠的眼神。 突然，耳边传来敲门声。 “苏小姐，我可以进来吗？” “噢...可以！” 门被缓缓推开，有些出人意料地，宋淮谨出现在她眼前。 “宋大哥，你找我有什么事吗？是不是学长他...”苏小念赶紧站起来迎接，心里惴惴不安。 宋淮谨看她着急的样子，少见地笑了笑，将之前收走的手机递到苏小念面前。 苏小念迟疑地伸手接下，看向他的眼神充满疑惑，心咚咚地跳着。他把手机还给自己是什么意思？是因为宋淮安一直不见她所以准备放她走了吗？ “那天威胁苏小姐实属无奈，我并非什么穷凶极恶之人，你在这里是客人，不是囚禁。” 苏小念吞了吞口水，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苏小姐，有时间聊一会儿天吗？”空气安静了一会儿，宋淮谨突然开口。 苏小念愣了一下，然后点点头，一起去阳台的竹椅上坐下。 宋淮谨看了眼楼下花园里一片祥和的美景，眉头微微皱起：“淮安变了很多吧。” “嗯。”苏小念看着远方，轻轻应了一声。 “其实...”宋淮谨神色有些犹豫，转头看向她，“淮安一直有很严重的焦虑症，在外人看来阳光温和，但他从高中起就要靠药物...” 苏小念笑着打断：“宋大哥怎么突然告诉我这些，是想让我知难而退吗？” 看女孩并未露出他意料之中的震惊与犹豫，宋淮谨眸光微动，有些看不懂这个曾在他看来无甚特别的姑娘。 “难道你早就知道...” “嗯，早就知道。”苏小念淡淡笑着，看向花园里忙碌的园丁，“不过，要是那时候知道他家这么有钱，估计就没胆子喜欢他了。” 宋淮谨愣了一下，这个女孩倒激起了他的好奇。 “你是怎么喜欢上淮安的？” 苏小念双手撑脸，开始回忆起从前：“我与学长之间，没有经历什么惊心动魄的大事，也没有多少所谓浪漫的瞬间，可能因为他光站在那里就足够闪耀，而我，就是细水长流地喜欢着他，仰慕着他。从无数的小事里，我愈发坚信，他是一个温暖且强大的人，也照耀了我几乎整个大学生涯。我喜欢他的温文尔雅，可在见到他暴跳如雷时同样忍不住靠近。我喜欢他站在阳光下的样子，可即使周围一片黑暗，他在我眼中依然光彩夺目。他从不完美，但我可以几乎肯定地说，我像热爱他的优点一样热爱他的缺点，其实根本没有什么缺点，只是...完整的他而已。” 病房里，宋淮安戴着耳机，苏小念的话一字不落地在他耳边回响。 “淮安少爷，您怎么了，是哪儿不舒服吗？”宋淮安侧过头，任泪水肆意流淌，哭得浑身发抖。身边照顾的护工见过他发疯，见过他发怒，却从未见他这样哭得像个孩子般，立马上前询问。 “我没事，都出去吧，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护工们虽然不放心，但也不敢违背他的命令，只能应了一声，出门立即禀报宋淮谨。 过了一会儿，苏小念缓缓进入，小心翼翼地在远处站着，不敢靠近，怕他又发脾气。 “你怎么来了？”宋淮安连忙蹭着枕头把眼泪擦干，朝她看去。 “我...我听说你哭了...所以...”苏小念手足无措地解释，表示她并非自作主张地来打扰，“那个...你别生气，是宋大哥让我进来看看，不是我自己...” “那你是被迫来看我的？” “不不不，当然不是！我一直都想进来，但知道你不想见我，我不是故意惹你生气...”苏小念连忙辩解，急得要跳起来。 宋淮安沉默一会儿，然后轻轻说道：“站这么远，我看得好累，走近一点。” “诶，好！”苏小念喜出望外，屁颠屁颠地跑到他床边，紧张地抿了抿嘴唇。 近一个半月以来，这是两人第一次平静安宁地对视，宋淮安的眼眶有些发红，可神情依旧冷得让苏小念发怵，猜不透他现在到底在想什么。 “苏小念，我给过你机会离开。”他死死地盯着苏小念的眼睛，声音沙哑，却莫名透出一丝野兽般的凶残。 自中毒开始，他以前吃的精神性药物已经全都停了，早先压抑的偏执人格失去控制后，经过四年的痛苦疯狂生长，已经找不出一点点曾经温暖儒雅的影子。苏小念看着眼前熟悉的脸孔，心里却第一次觉得陌生的让她有些害怕。 大学时，宋淮安无论多热的天都会穿长袖，她见过宋淮安手腕上戴着的皮筋，无数次看到手腕被弹得又红又肿。她见过宋淮安在没人时才偶尔拿出的药瓶，在网上查过药名后赫然显示是安定类药物。但他对人依旧温温柔柔的，说话轻声细语，极少数的情绪失控也会躲到没人的地方发作，苏小念偷偷跟着才看见几次，发作时也只是和他自己较劲。 苏小念怔怔地看着眼前阴郁的脸，心里有些兵荒马乱，但她告诉自己，宋淮安只是生病了，任何一个正常人遭受他这样的痛苦恐怕早就已经疯了，他能保持这样的神志已经是奇迹。她坚定地相信，那个她仰慕爱恋的少年，一定也埋藏在这刺骨的疯狂里，无论如何，她都不会放弃。 见她不说话，宋淮安继续说道：“我已经...不再是你认识的那个宋淮安，我最后给你一次机会，如果你执意要招惹我，就必须和我纠缠到底，不会再有离开的机会。回答之前，你最好想清楚。” 他收回停留在苏小念脸上的目光，将头转到一边。 在苏小念看不见的地方，宋淮安的眼底沸腾着深不见底的恐惧。他害怕苏小念答应得太草率，如果答应留下不久就萌生出退缩抛弃的念头，自己到时一定会发疯，但他更怕苏小念谨慎思考后得出否定的答案，因为那样他真的不知道要怎么走完剩下痛苦的余生。 突然，宋淮安感到脸上落下几颗温热的水滴，还没回过神，额头上又落下轻轻的一吻。 “学长，你刚刚是在表白吗？”苏小念满脸泪水地笑着，随即将脸埋进他的脖子旁，浑身颤抖。 宋淮安愣了愣，肩膀处传来湿热的抽泣声，让他僵硬扭曲的身体微微松懈，心跳加速。 “你...” 不等他说完，苏小念立马打断：“我答应！我答应！我已经答应了，你没机会反悔了！”她将手伸到宋淮安瘦弱的脊背底下，紧紧抱住，又哭又笑。 她终于可以正大光明地抱着她的学长了，终于这么多年兜兜转转又绕回来了！ 宋淮安看她激动到发疯的样子，四年里第一次露出笑容，闭上眼长长地呼出一口气，眼角落下几滴guntang的泪水。 “小念，我喘不过气了...”苏小念太过激动，无意识地越抱越紧，勒得宋淮安实在喘不上气，只好气若游丝地提醒道。 苏小念赶紧松手，按压着胸口帮他顺气，眼泪还在失控地掉着。 “干嘛...刚答应就想谋杀我？”宋淮安大口喘气，目不转睛地看着哭成小花猫的女孩，眉眼皆是温柔的笑意。 “瞎说什么呢！”苏小念一边抽抽着，一边撅了撅嘴，“倒是你，这一个多月每次见了我不是像见了鬼似的就是像要吃人一样！我有那么丑吗！” 宋淮安的嘴角苦涩地抽动一下，刚要开口就被她伸手捂住嘴。 “我这个人一向大度，过去的事就不计较了。但是既然是你提出要和我纠缠到底的，你以后都不许推开我了好不好？你可以发脾气，可以骂我，可以哭，可以闹，但是不许像之前那样拒人千里之外了好不好？” 宋淮安看她泪水决堤般落下，心疼不已，多想能为她擦掉眼泪，可无论怎么用力都无法抬起任何一只干枯萎缩的胳膊。沉默良久，只能注视着她，然后点点头。 苏小念看出他想支配胳膊，连忙抓起他的手，往自己脸上胡乱瞎抹，鼻涕眼泪很快便粘了他一手。 “小念，小念，你先停一下。”宋淮安看她慌了神的样子，无奈地扬起嘴角。 “啊？”苏小念停下动作，懵懵地看着他。 “你就算要学我也学得像一点好吗？我哪里会这么粗鲁地给女孩擦眼泪？”他笑了笑，眼角却不觉落下泪水，“你要把我的手指弄直一点，然后顺着脸颊往外慢慢擦...” “好！”苏小念轻轻把他手指展开，像他说得那样拂去自己脸上的眼泪，一边又伸手给他擦眼泪，“你帮我，我也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