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神经痛

    晚上十一点左右，陆子琛突然从睡梦中惊醒，满身冷汗。还没喘上几口气，他便感到下肢传来阵阵剧痛，疼得直叫唤。

    “啊啊啊...啊...啊...”他下意识地伸手去摸那双细瘦干枯的废腿，只摸到硬邦邦的一块，在肌张力大幅上升的作用下紧绷着微微颤抖。由于长期卧床压迫，再加上一直以来拒绝康复训练，陆子琛的肌张力在这几年一直逐渐上升，所以任何额外刺激导致的肌张力突然上升都可能突破临界点，触发难以忍受的神经痛。

    苏小念听见病房传来的惨叫，猛地坐起，连忙开灯跑到他床边查看。

    “我...我的腿...好痛...啊...啊啊...”陆子琛像看见救命稻草般抓住她的手，脸上青筋暴起，浑身疼地发抖，嘴唇都快要被咬破。

    苏小念被吓得心慌意乱，第一时间按下急救铃。这是她第一次见到陆子琛神经痛发作，也是第一见他在情绪没有失控时触发的严重症状。苏小念这时才真真切切地体会到，原来他消沉又歇斯底里的态度并不简单是导致身体状况恶化的成因，而是两者相辅相成。在这样的折磨下，谁不得疯？

    值夜班的医生和护士急忙赶到，立马按住他的身体，给他注射止疼药。

    “啊啊...啊...啊啊啊...”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陆子琛还在叫唤，身体被众人按着动不了，只有头不停地左右摇摆。两个护士一直在给他按腿，尽量减缓肌rou收缩，从而降低肌张力。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疼痛稍微降低，也可能是实在没了力气，陆子琛从大声嚎叫逐渐转为小声呻吟，身体也不再猛烈挣扎。医生和护士此刻也没有更好的解决办法，只让苏小念好好陪护，一旦再出现紧急情况立马通知他们。

    众人走后，苏小念捂住嘴不让自己哭出声，颤颤巍巍地伸出手却不敢碰他，生怕增加他的痛苦。

    突然，她感到自己的胳膊被一只扭曲僵硬的手轻轻握住，陆子琛费力地抬头看她，眼神有些难以聚焦，但依旧强扯出一丝笑意：“对不起啊...吓到你了...”

    苏小念连忙在他旁边坐下，拿纸巾给他擦汗，泪水像断线的珠子般往下掉，哭得说不出话。

    “别哭了...眼睛哭肿了...明天吃饭的时候...被朋友笑话...”陆子琛调动着身体里最后一丝力气，抬起的胳膊因强撑而剧烈颤抖，但还是努力用僵硬的手指抹掉苏小念脸上的泪水。

    “我不去了不去了！你都这样了我还去吃什么饭！”苏小念立马捧住他的手，将自己的脸贴在上面，大声吼道。明明平时受点刺激就情绪失控的人，明明连肚子胀气都闹着要吃止疼药的人，为什么现在承受着巨大痛苦却比自己还镇定，却还替她考虑明天聚餐的事？

    陆子琛眉头紧皱，下肢传来的阵阵疼痛迫使他闭上眼咬紧牙关。他捏了捏苏小念覆在自己手上的小脸，无奈地叹了口气：“照顾我...太沉重了。你该出去放松一下，不能像我一样被困在这里。”

    “我不要，我不走...你不是一直说让我陪着你吗...为什么现在又要赶我走？”苏小念已经哭成泪人，手臂朝他身体够去，紧紧抱住，然后将头埋进他瘦弱的胸口。不知为何，陆子琛皮包骨的身体此刻竟有一种宽厚温暖的感觉，充满安全感。

    平日都是陆子琛惴惴不安，现在却换成了苏小念。她害怕他一反常态地赶自己走是为了找机会自残，脑子里忍不住浮现出那日急救的画面和心电监测仪上的直线。

    陆子琛看着主动钻进怀里的女孩，不觉愣住。他有些失神地摸了摸苏小念的头发，心里苦涩不已：“小念...你这样...只会更加让我觉得自己没用...”

    苏小念沉默了一会儿，把他抱得更紧了些。半晌，她终于直起身子，擦了擦眼泪，一抽一抽地说道：“我知道你嫌我烦...算了算了，我明天让你清静清静，但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陆子琛看她这样，忍不住笑了出来，轻轻握住她的手：“你啊，得了便宜还卖乖。”

    “那你答不答应嘛！”苏小念撅起嘴，甩了甩他的胳膊。

    “你说说看。”

    “赵医生帮你约了治疗师明天来，你得配合人家开始做康复训练。”她一边说着，一边紧张地观察陆子琛的表情，心里没底。

    陆子琛笑了笑，很快应下：“好。”

    “你...你真答应了？这么...爽快？”苏小念本来做好了口腔舌战的准备，没想到他直接就答应了，心里有点不太敢相信。

    “你希望我不答应？”

    “不不不！答应好答应好！那...你答应了就不许变卦啊！”苏小念激动地立马凑到他脸前，生怕他反悔。

    “我可先提醒你，我身体一累脾气就不太好，到时候你要哄着我，就算生气也不能跑走...”

    “没问题！”

    陆子琛安静了一会儿，突然扶住她的头，轻轻将她的额头与自己的额头相贴：“小念，谢谢你愿意救我。”

    苏小念的脸上莫名热起来，可能是因为脸对脸挨得太近的缘故，不好意思地回道：“谢什么？我有工资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