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羞辱她
4.羞辱她
被季耀祖搅和的，季念春想起了从前，她不愿意回忆的事儿。 一路上都在压抑着内心的那股躁郁。 突然，眼前闪现出一个黑影。 季念春“啊——”的一声叫了出来。 “是、是我。”黑影逐渐显露出他的全貌来。 “是你啊，吓死我了。”季念春拍了拍胸脯。 南星张了张嘴，“我不是故意的。” “没事。”他这一吓，倒是把季念春心中那股躁给吓没了，“你怎么在这儿？” “刚才，谢谢你。”南星向她道谢。 季念春盯着他那双眼睛，有些嫉妒，即便是在黑夜，也能看清他眼里的清澈。 “你爸呢？” “我让他先回去了。” 突然想到一件事。 “我问你，白天我不是给了你一百块吗？怎么刚才你拿来的钱都是十块五块的，那一百块呢？” “在我身上。” 季念春这才注意到他手里拿着一本书，那一百块整整齐齐的夹在书里，连条折横都没有。 “还你。”南星把钱给她。 “所以，你是专门来等我咯？”季念春掂了掂脚尖，刚好探到他的鼻梁。 南星倒退半步，不说话。 季念春收下了那一百块，盯着钱，忍俊不禁：“一百块换了五千块，血亏啊。” “五千块我会想办法还你的。”南星连忙说。 季念春无所谓的摇了摇头，反正她也没想要那笔钱。 “你知道我叫什么吧？”她接着问道。 总觉得他一定知道。 南星微怔，随后点了点头。 季念春扬了扬下巴，“我叫什么？” “季，念春。” 他把她的名和字，分开读。 莫明有被取悦到，季念春伸手揉了揉他的头顶。 “记住了，以后叫我念念姐。” 说完便后悔了。 季念春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干嘛对才认识一天的小孩这么亲热？ 忽然想到季耀祖说的那番话，季念春竟然生出一丝丝的心虚。 还是赶紧回家吧。 南星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情急之下喊出了声。 “念念——” 季念春停住了脚步。 “我叫......” “南星。”季念春弯了弯嘴角，“南方的南，星星的星。” 她白天看见了南星书包上绣的名字，想来是他mama绣的吧。 南星死死的拽紧衣袖，紧张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再见了，南星。” 昏暗的巷子里，偶尔能听到几句夫妻拌嘴的声音。 南星站在原地好一会儿，满脑子想的只有一件事。 她知道我的名字。 —— 季念春晃晃悠悠的回到了家，一进门，就见秀姨搬个板凳，坐在门口等着她。 “哎哟，可算是回来了。” “谁让您在这儿等我的？”念春赶紧扶秀姨起来，“这都快十点了，还不睡？” “你不回来，我哪能睡得着啊？“秀姨加了一句，“你爷爷也还没睡呢。” “......”季念春知道今天是自己做的过分了。 “今儿一天是去阿祖那里了吧？”秀姨问。 “嗯。” “刚才阿祖的朋友来了，好像是叫水生？说是有东西给你，我给你放屋里了。听那孩子的意思，你和阿祖吵架了？” “没，我才懒得和他吵。” 季念春挽着秀姨，两人走在后院的长廊上。 “你和阿祖从小一起长大，他虽说是你的长辈，但才比你大了三岁，别看他整天犯浑，实际上可关心你这个外甥女了。” 谁家小舅关心外甥女关心到床上？ “你也长大了，别处处都和小舅对着干。” 季念春撅起了嘴，不满的说道：“您不能因为照顾过季耀祖几天就这么偏心啊？再这样，我可生气了昂。” “你个没良心的。”秀姨嗔骂了念春一句，“我才养了他几天，我养了你多少年？” 季念春自知理亏，讪讪的摸了摸鼻子。 “姨不是偏心阿祖，姨是想让你和老四家处好关系。阿祖他大哥，耀宗，这几年是越爬越高了，连你爷爷见了他，说话都得客客气气的。姨没念过书，可我也知道，有钱不如有权，别小瞧那顶乌纱帽，关键时候能把你压死了。” “你爷爷的这份家业迟早都是留给你的，你说你一个女娃，背后要是没个人给你撑腰，迟早得被季家的其他人给生吞了。” “说来说去，还不是因为我是个女的，我爸不姓季吗！？”季念春不需要别人为她撑腰，她也不稀罕季家的东西。 “唉。”秀姨沉默了，要是摊上一对好爹妈，她也不用为念念cao心。 “你等等。”秀姨进屋拿了一对枕头出来，绸缎面上绣了两朵海棠花。 绣活这么精致的枕套，一看就是秀姨一针一线绣的。 “上次见面你四奶奶说她颈椎不好，夜里总翻身，这是我做的荞麦枕头，里面的荞麦皮我晒了好几天，这玩意儿枕着对颈椎好。你明天去看看你四爷爷，顺便帮姨把枕头送给你四奶奶。” “秀姨！”季念春又急又气，“您没必要为我做到这份上！” 秀姨眼睛不好，也不知道花了多久的功夫才绣好这对枕头。 何苦为了她腆着脸去讨好那一家。 “我真的受不起。” “这孩子，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你就全当帮我一个忙，替我送过去就得了。”说完也不管季念春愿不愿意，一扭头就跑了。 季念春怀里的这对枕头，千斤重。 “就按你秀姨说的做吧。” 季老爷子不知道在夜里站了多久，她俩的对话不知道听了多少。 忽的出声道：“大人为了你什么都愿意做，你也该懂点儿事了。” “不能再这么任性了，念念。” 好难受。 季念春觉得自己喘不过来气。 —— 第二天一大早，季念春便起来了。 季家的早饭吃的比较晚，九点一刻，秀姨把早饭端上了桌。 饭桌上有爷爷、秀姨、陈叔还有她。 秀姨一直观察着念春，见她吃了一根油条，两个包子，一大碗的油茶麻花。 “我中午要去四爷爷家，陈叔你能送我过去吗？” 一颗心总算悬了下来。 “当然没问题！”秀姨替陈启明回答了，“老陈啊，记得再把念念接回来。” “不用了，我完事去见高中同学。” “那也行，这么久没回来了，和同学叙叙旧也是好的。” 家里的气氛总算是好了些，连老爷子的眼里都含了点笑意。 吃完饭回到房间，季念春整个人便倒在床上。 翻了个身，注意到床头柜上的东西。 阿水昨晚送来的东西？ 其实季念春已经猜到是什么了。 还专门找了个黑色塑料袋包起来，生怕别人不知道里面装的是钱吗？ 又躺了一会儿，季念春起来坐在梳妆台前化妆。 对着镜子涂口红的时候，总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 脑海中闪过一些画面。 季念春随手便把镜子摔在地上。 “怎么了？”门外传来秀姨的声音。 “没、没事，镜子被我不小心碰倒了。” “放着别管，等我一会儿来收拾。” 季念春盯着地上破碎的玻璃，连忙抽了几张纸，用力的把口红擦掉，一直擦到嘴唇泛白。 ...... 季念春穿了一身淡黄色的连衣裙，没戴任何的首饰，头发随意的披下来。 她太白了，白到透着光，淡淡的扫了两圈腮红，这样显得气色比较好。 眼睛很美，可惜那双眸子装了太多情绪，没什么神采。 “秀姨，我走了，帮我给爷爷说一声。” “去了要懂礼数。” 季念春点了点头，“知道了。” 车子发动了。 一想到待会儿要应付那两口子，季念春就头疼得厉害。 “陈叔，你通知他们一家了吗？” “早就说了，你四奶奶一听你要来，电话里那开心的哟。” 季念春冷笑了一下，“陈叔，你这话说出来谁信啊？” “......”陈启明吃了一个瘪。 二十分钟后，季家的车停在了油矿家属院。 老四夫妻俩都在油矿上班，四爷爷还算个中层小干部。 陈叔把她送在家属院门口，季念春就让他回去了。 径直的走向了二单元，季念春敲响了三楼左手边的那扇门。 “谁啊？” 季念春深吸了一口气，脸上顿时挤出了笑容，“四奶奶，是我，念念。” 门开了，一个保养的还算不错的中年妇女，笑着说道：“刚才还念叨你呢，可算是来了，快进来念念！” 季念春把包包挂在玄关，换了双拖鞋。 “你四爷在书房练字，阿祖在房间不知道捣鼓什么，我去喊他们出来。” “小舅也在？” “可不是么，一听说你要来，这才回了趟家。”张慧珍敲了敲书房和卧室的门，“念念来了，你们父子俩赶紧出来。” 季耀祖的房门立马打开，眼神正好跟季念春撞上。 大概是昨晚刚吵完架，两个人这会儿看彼此都有些尴尬。 “来了？”季耀祖说。 “嗯。”季念春不咸不淡的应了一声。 一时相对无言。 等到季念春都喝上四奶奶倒的茶了，书房的那扇门才缓缓的打开。 “念念来了。”季晓峰看了季念春一眼。 “四爷爷好。”季念春站了起来，乖乖的问好。 “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天刚到。” “嗯，快四年没回来了吧？” “差不多。” 季晓峰抿了口茶，顿了顿，“也难怪你不愿意回来，延姚这种小地方哪里比得上首都。” 季念春保持微笑，“各有各的好。” “这做人呐，不在于你念了多少书，有多少文化。” 季念春最反感季晓峰的一点，就是他爱端着架子，摆谱。 明明才比她爸妈大不了几岁，仗着辈分大，没少在季家作威作福。 “重要的是不能忘本，别忘了自己是个谁。”季晓峰瞟了念春一眼，“念念，四爷爷说的话，你听明白了吗？” 季念春抬起头，毫不畏惧的直视着他，“四爷爷说的话，我都听明白了。是，做人是不能忘本，可我觉得做人更不应该......” “念念。”季耀祖生怕下一秒会从季念春的那张嘴里吐出什么难听的话。 “我妈好像喊你了。”季耀祖冲她使了使眼色。 季念春知道季耀祖什么意思，犹豫了一下，终是退了一步。 “那我去厨房帮四奶奶。” 季念春走后，季晓峰狠狠地剜了儿子一眼。 “我才说了几句？能把你急死。” 季耀祖在老爸面前没皮没脸惯了，也不嫌丢人，起身便凑到老爸面前，嬉皮笑脸的打哈哈，没个正形。 ...... 厨房，张慧珍正在切西瓜。 老实讲，季念春有点怕和四奶奶这种人相处。 四爷爷讨厌她，那是众人皆知的事情，季念春也不怕和他对着来。 可张慧珍，季念春打量着她的背影。 起码明面上从来没有表露出一丝讨厌她的迹象。 绵里藏针。 “四奶奶，有什么活儿是我能干的？” “没什么，就是切切水果。本来想着给你做一桌子好菜，结果启明说你们刚吃完没多久。” “不用切太多，吃不了。” “怎么不和你四爷还有小舅聊会儿天啊？” 季念春帮着切蜜瓜，“聊完了，小舅让我过来帮你。” “你四爷爷那个人就爱唠叨，念念别和他计较。” “怎么会？”季念春笑了笑，“对了，秀姨说您颈椎不好，让我给您带了一对枕头，是她亲手做的。” “哎哟，我就是随口一说，没想到秀琴竟然放在心上了？她那人啊就是心善，对谁都好。”连着夸了秀姨好一会儿，这回轮到念春了。 “刚才没细看。”张慧珍开始端详起念春的眉眼，“念念真的越长越漂亮了，和你妈年轻的时候一摸一样。” “说起来，前两天我还在百货大楼见着你妈了，跟一个小年轻在一起。就你妈那长相那身段啊，难怪身边总有年轻小伙子爱围着她转......” 季念春的笑容僵在脸上。 意识到说错了话，张慧珍懊恼的拍了下嘴巴。 “瞧我胡说八道了，念念你全当没听见。”见季念春没什么反应，张慧珍接着又喊了几声：“念念？念念？” 她是故意的。 只见季念春握着水果刀的骨节已经发白，再看向张慧珍的眼神。 好家伙，这一看可把张慧珍吓个半死，幸亏扶住了身后的灶台。 “妈，你们好了没？”季耀祖进来了。 “阿祖！”张慧珍赶紧朝儿子那边走去。 “怎么了？” “念念她......” 此时，季念春已经恢复如常，低头在摆盘。 “...没事。”张慧珍只当是自己多心了。 季耀祖拍了拍念春的脑袋，“笨手笨脚的，还没弄好？” 季念春没理她，端着盘子，自己走出了厨房。 ...... 在季家，季耀祖可以说是天之骄子了，这一辈最小的孙子，谁见了他都要高看一眼。 这还不够。 季晓峰夫妻俩更是把他惯的没边，大哥季耀宗跟他差了能有十岁，对这个弟弟那是有求必应。 看着这有说有笑的一家人，季念春忽然觉得碍眼的很。 “对了小舅。”季念春从包里掏出那个黑色塑料袋，对季耀祖说道：“一个叫南星的孩子让我转交给你的，我不小心看了眼，里面有五千块呢，你收好。” “南星？”张慧珍觉得耳熟，“南国强的儿子？” “阿祖，这是怎么回事？”季晓峰问道。 不等季耀祖开口，季念春就替他回答了。 “好像是他爸爸欠了阿水的钱，这帐记到小舅头上了。”说完，冲季耀祖挑了挑眉。 “季耀祖！”季晓峰猛的拍了下桌子，“你是不是又跟阿水那伙人混在一起了！？” 没想到被季念春摆了一道，季耀祖赶紧解释：“没有的事，南国强欠的是阿水的钱，跟我没关系。” “那人家儿子为什么要给你送钱！？” “兴许误会了呗，以为他爸欠的还是我的钱。哎呀，您也知道，我虽然把那几间棋牌室转让给了阿水，可镇上知道的人不多，总以为我还是老板，这种事常常发生的。” 季晓峰狐疑的看了他一眼，“真的？” “我哪敢骗您啊？再说了，我现在民宿生意好到不行，哪里能看的上这种小钱？” “阿祖说的不像是假话。”张慧珍帮儿子说好话，“行了老季，吃块西瓜。” “对啊四爷爷，小舅现在可厉害了，做的都是大买卖，这点小钱他连看都不会多看一眼的。”季念春也来帮腔。 “是吧小舅？” 季耀祖狠狠的瞪着她。 行，长本事了。 “那倒也是，你小子虽然贪玩，可从小脑袋就灵光，唯一的缺点就是不爱读书。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读那么多书又有什么用？像你爸。”季晓峰忽然把话锋转到许春和的身上，“中文系的才子，大学老师，听起来光鲜亮丽的，可一个月到手能有几个钱？” “念念，怎么我听你爷爷说，你爸不带课了，调到图书馆了？” 许春和这个人，为人死板，做事又不够圆滑，得罪了领导却不知，直到调任通知出来，他才意识到自己是得罪人了。 “我爸教了一辈子书，也差不多了，正好有个机会能调到图书馆就自己申请了，图书馆工作清闲，待遇也不错，我觉得挺好的。” “那就好，要是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就让他联系你大舅，你大舅在省城还算能说得上话。虽说你爸和你妈离了婚，但毕竟曾经也是一家人。” “......” 季念春的脸上毫无血色，整个人已经开始发抖了。 季耀祖看出了她的不对劲，悄悄的握住了她的左手。 “爸，我突然想到店里有个急事，我得过去一趟，念念跟我一起去吧，正好把你送回去。” 说完，拉起季念春便离开了。 ...... “你是不知道刚才念念瞧我的眼神，看的我心里直发怵，要不是阿祖进来了，我真怕她拿水果刀捅我。”张慧珍想起来就后怕。 “哼！这丫头被我大哥惯的没个样子，和季珍一摸一样！” 张慧珍站在窗边看着楼下。 季耀祖追着季念春跑。 “可不是么。” 和她那个妈一个德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