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二

    无论人类的情绪如何变化，太阳都会照常升起，日子永远一天天过去，圣诞之后就应该是新年，不管是连过四五个圣诞节还是永远过不完的圣诞节都不存在于正常的世界里。

    新年无论在哪个地方都属于假期，但众所周知，社畜的假期经常是灵活变动的，比如说虽然放假了但应酬必须要去，合作伙伴的宴会总得露个脸，整个组织大伙儿年终联络感情不出现像话吗？偷溜什么偷溜，干部先生可是主持人好吧？

    所以新年前半个月虽然没有工作，但中原中也依然忙成了狗。

    只能说太宰治没把赌约定在年头的行为实在很有远见。

    这一点上侦探社就比港口黑手党要强，说放假就真的放假，去参加宴会应酬什么的当然也有，但全凭自愿，社长先生从不强迫谁必须出席什么活动。

    但重要成员们还是很愿意去的，给社长撑场面是一方面，宴会上美味的食物和酒水当然也是很重要的另一方面。

    在政府举办的慈善宴会角落里，被邀请来的社员们在福泽先生上台讲话的时候还勉强能保有一点传说中全员异能者结社的矜持，等社长结束演讲，下台和人寒暄之后就纷纷鸟兽散，各自投奔看中的用餐区域。

    埋头苦吃的行为会引人侧目，所以大伙儿很机智地取了喜欢的食物回来，在一处小角落吃吃喝喝地聊天说笑，这样的小团体在宴会里到处都是，很快就让宴会上的好事之人们对侦探社失去了兴趣。

    除了在和大佬们联络感情的社长先生以外，另一个没和大家在一起的成员，自然是太宰，但他并没有离开太远，只是独自占据了附近另一处不远的角落而已。

    “真是厉害啊，太宰先生……”敦和镜花一边喝着无酒精的果汁，一边对在那处沙发上独自小酌的老师指指点点，“明明也没有人过去，但总觉得好多人都在偷偷看的样子。”

    侦探先生很无聊地啧啧了两声，“因为那家伙其实是在炫耀嘛，没人看的炫耀有什么意思。”

    “炫耀什么？”别说是未成年人，连成年人的国木田和社医与谢野都被吸引了注意力，好奇地探过头来，毕竟，那可是能让太宰炫耀的东西啊。

    “应该是圣诞礼物吧，除了比较贵重之外没什么稀奇的啦。”江户川乱步摆出了十分嫌弃的样子，“真论起来，还是社长送我的圣诞礼物好！”他得意洋洋地摸了摸自己的新帽子。

    大伙儿很捧场地附和了一阵，但也就是捧捧场了，年年社长送的礼物乱步都很喜欢，比如很不错的钢笔，新的和服，虽然没什么出场机会但还是收到过的钱包，机械手表，等等诸如此类，总之讲究一个实用又刚好是乱步想买的。

    说起来，乱步每年收到礼物之后也都会兴高采烈地用给大家看呢，想起旧事的与谢野晶子看看面前硬是在室内戴着帽子配礼服西装的名侦探，再看看坐在隔壁角落里一身与侦探社大伙儿租来的礼服格格不入，明显高级了不止一个档次的豪华白西装，以及坐在那儿姿态简直像是在招揽花朵的蝴蝶一样的太宰治。

    大概心里有数的社医小姐小声笑了一下。

    “晶子！！！”立刻发现了来自社医小姐嘲笑的乱步鼓起脸颊。

    “嘛，在炫耀礼物上，你们俩个根本半斤八两嘛。”难怪太宰会出席这种平时压根懒得来的宴会了，毕竟侦探社自己人办的晚会，大家穿的虽然也是好衣服，但主要讲究一个随意，他现在身上的衣服虽然也能穿，在那种亲和的氛围里就会很奇怪。

    而到处是名流的慈善宴会上，那样的礼服却正合适，甚至合适过头，以至于观望他的女性们都在疑惑青年的具体身份，然而故弄玄虚正是太宰治的拿手好戏，刻意不跟侦探社呆在一起，独自在角落里小酌却泰然自若，丝毫没有局促或者焦虑，一副好像是在自己家的样子。

    他越是从容，看着他的人们就越会产生疑惑，而人们总是习惯对未知的存在望而却步。

    被太宰的外貌迷惑的女性实在很多，光是侦探社聚会的长桌附近就能看到好几位频频打量他的女孩子，但此刻的她们却仿佛被某种无形的丝线束缚着，谁也不敢主动踏出脚步去和青年说话，甚至不敢光明正大的看向青年，而只是偷偷地用眼角扫过。

    “真是的，那家伙……就为了炫耀礼物，搞得这么招蜂引蝶的。”国木田有点不爽地盯着一脸快乐喝酒的太宰，“虽然我明白女孩子们肯定是更喜欢帅哥的……我明白的……可恶还是好气！”

    “嘛嘛，单纯论脸的话其实国木田你也不错啦，不过太宰不单单是脸的问题。”社医小姐同情地拍拍同事的肩膀，“他那个性格和脑袋才是重点，你学不来的，放弃吧，顺便说一句，要是把你手账里的恋情计划和对恋人的要求全部删掉的话，你应该会更受欢迎一点。”

    “那种事情做不到啊！没有计划的话真的遇到了一定会手忙脚乱的！”酒意上涌的顶梁柱先生红着脸说道。

    “我个人是觉得，能完全符合你要求的女性，这个世界上哪里也不存在就是了……还请做好继续单身的准备哦？”

    “干嘛只责备我啊，太宰那家伙明明也……”国木田很不服气地嘟囔起来。

    虽然追求者众多，但青年在明面上确实是保持着单身的状态的，然而听到这话的乱步和社医小姐却表情微妙地互相看了一眼，陷入沉默。

    过了一会儿，社医小姐耸耸肩，“太宰保持单身只是因为他自己不想，而不是不能吧？跟你可是天壤之别哦，国木田。”

    “虽然听上去好像很容易的样子，但有点难以想象啊，太宰先生会和什么人在一起的画面。”身为弟子的中岛也加入了这场讨论，“怎么想也只能想到他邀请路边的小姐殉情然后被揍……嗯？说起来，最近好像都没怎么看到太宰先生的殉情邀请了呢。”

    “不错嘛太宰，他终于理解这样sao扰女性是错误了啊！”凡事习惯往好处想的国木田满意地点点头，然后掏出手账在上面记录了什么，以中岛敦的目力只能看到‘改造计划’这几个字，不过进度嘛，密密麻麻的条目上都是零的样子。

    少年觉得国木田先生的这套计划，距离成功应该是遥遥无期了。

    “没有遇到足够漂亮的女性吧，外加最近很忙。”镜花嚼着小蛋糕，面无表情地从旁边插了一句话。

    “说得也是。”丝毫没有怀疑的敦信服地点点头，“哪有那么刚好每次工作都能遇到漂亮的女性嘛。”

    “遇到了就可以吗？城市里的风俗真古怪啊。”完全在状况外的贤治嚼着小牛排说道。

    “当然不可以。”所有人有志一同地对他说道，“那个不能学。”

    “哦。”单纯的乡下少年老实地点头。

    其实太宰以前遭遇的几率挺高的，虽然也有他删选了任务的原因。什么都知道的名侦探嚼嚼小蛋糕，但不说。

    嚯，那个太宰？碰不到美女还不邀请女性去殉情？说是他自己干的与谢野才比较信，但这样社医小姐就对青年隐藏起来的秘密对象更加好奇了，究竟是什么人这么能干？陷入吃瓜猜想的晶子小姐兴致勃勃地又倒了一杯酒。

    事不关己的镜花对太宰先生和中也先生的私事不感兴趣，大人的事情小孩子少搀合，发现了也不能说出来，他们会非常害羞的，当年母亲曾十分认真地叮嘱过她，小姑娘在这种无关痛痒的地方一直很听mama的话。

    只有什么都不知道的国木田和未成年……男孩们，单纯地觉得青年也许是终于改好了。

    至于太宰是否知道侦探社里暗潮汹涌的程度嘛，只能说，姑且还在他的预计当中吧。

    等到1月下旬，各种邀请和热闹的宴会都渐渐变得稀疏了，侦探社和港口黑手党才总算迎来了一年中真正最为悠闲的日子。

    谁也不会那么想不开，在刚刚开年的时候搞事。

    可惜这句话里明显不包含某些人。

    太宰一脸不爽地看着自己的手机，来电显示上的号码虽然同样来自港黑，却偏偏是他压根不想见到的那个，各种意义上的。

    看到那个号码响了七八声没被接起都还是锲而不舍地继续坚持下去的样子，青年烦躁地啧了一声，最终还是在自动挂断前按下了接通键。

    【啊，太宰君，果然在呢。】电话那头的人用一贯毫无紧张感的话语开了头。

    “为了不让您继续sao扰我的下下策而已，那么，特地打给我是有什么事情吗？森先生。”

    【呜哇，还以为太宰这边消息会比我灵通一点呢，结果竟然也不知道吗？】虽然被弟子冷言冷语地嫌弃了，森鸥外倒并不介意的样子，甚至摆出了很八卦的语气，【大新闻喔！中也君竟然有了追求的对象！！】

    “啊，然后呢？”青年的回应冷漠极了，“小矮子脑袋发昏这种事跟我有什么关系。”

    【太宰君难道不好奇吗？中也君喜欢的人是什么样子的，之类的？】

    “八字都还没一撇的事情吧？既然完全不告诉你们的话。”

    【什么嘛，太宰真平静啊，果然是知道了什么吧？好歹让我听一听嘛。】

    “我只知道以中也的那个单细胞生物脑袋，根本没法胜任‘恋爱’那么高级的功能，最后肯定只会落得被人家拒绝的结果而已。”

    【真过分的说法啊，太宰君，说不定会有点希望呢？毕竟中也君和你不一样，是个认真的好孩子呢，在组织里也相当的有人气……】

    “安心吧，森先生，我可以保证哦，不管中也喜欢谁，都不会成功的，说不定一辈子都只有被人家拒绝的份呢。”

    【嗳，怎么这样嘛太宰君，红叶殿下和我可是都相当期待呢。】

    青年听完只是冷笑了一声。

    “期待的只有红叶大姐吧，您要是真的期待，为什么会给我打电话呢？不过去sao扰可爱的女孩子这种行径我可干不出来，您还是让中也去国外出差算了。”

    【真是不祥的保证啊，但既然太宰君都愿意出面担保了，看来是真的不会成功……唉，看来得想办法安慰一番中也君了，年前就已经很劳累他了，再让他出差可不行啊，还是让中也好好修养一番比较合适。】

    【唔，所以，太宰君有什么合适的休养地点推荐吗？】

    青年毫不犹豫地挂了电话。

    名侦探从青年旁边探出头来，“呜哇，真是可怕的妖怪老头，你特地藏这么好就为了这个吗？”

    “乱步先生，偷听别人电话可不好啊。”太宰没辙地叹了口气。

    “根本是你故意让我听的吧？要不然早就拿着手机出去了。”此刻的侦探社里没什么人，外出工作的，外出跑腿的，外出购物的，外出看猫的，总之剩下的只有在会议室里摸鱼的太宰跟溜进来偷吃零食的乱步。

    “是是，多谢乱步先生愿意配合。”

    “所以说，要我帮忙吗？”名侦探略有些跃跃欲试的睁开了眼睛，碧色的猫瞳里转动着天真无邪又过分锐利的，属于猎食者的目光。

    “嗯？对付森先生？用不着哦，因为没发现是我，以为是外人所以比较险恶一点而已。”青年若无其事地耸耸肩，“其实知道是我的话应该没那么过分。”

    名侦探很惊讶，名侦探不理解。

    “既然没有危险，你为什么要隐瞒啊？”乱步大声嚷嚷起来。

    “？危险还是有的哦，毕竟安全过关只有百分之五十的概率啊……”青年烦躁地抓抓头发，“在猜测人心这方面我确实更有优势，但森先生的想法和一般人完全不一样这点很麻烦，少有的几次让我没能猜中的，其中之一就是来自他的设计哦？所以绝对不能再犯一次错误。要在开端就掐断一切泄密的可能性。”

    “……时间长了总会知道的吧？”

    “嘛，所以我需要在解决问题的时候给森先生找点事情做，等忙到给爱丽丝买裙子的空都没有的时候，他就没余力来关注中也的私事了。”

    “老鼠不是已经解决了吗？还有什么特别麻烦的问题吗？”

    “啊……”青年露出一个尴尬的表情，“您知道的，乱步先生，当初……‘雾’被搞定之后，我趁一切恢复之前去散了个步……”

    “……”名侦探默默捂住了耳朵。“别说了，名侦探不想知道。”

    “哎呀，放心啦，没留下会让乱步先生来抓我这种程度的把柄啦，只是到处看看而已。”

    “那也很过分了，火山头大叔和眼镜君真是辛苦啊。”

    “都是小事啦，好了好了，总而言之确实弄到了点稀罕情报，过一阵应该会发生点有趣的事情，就是场面可能会比较大？”

    “大到会让妖怪老头很忙的话，我们肯定也闲不了吧？”

    “没办法，因为级别太高了，所以除了接受跟等待之外暂时做不了什么。”

    “听着真讨厌。”

    “好好努力一把的话，也许会有好的结果，大概是那样的吧。”

    “什么嘛，结果还不是要依靠名侦探。”

    “我当然也会大力协助的！甚至是双倍的份！所以，拜托啦，乱步先生？”

    “真是的，包在我身上吧，太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