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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我又赢了三袋薯片，两包饼干，一瓶可乐，我不喜欢可乐让人打嗝的感觉，就把它送给了刘明朗。我拆了一袋薯片自己吃，一边吃，一边给他们表演“飞鱼转身”，棒球帽男孩也承认这招很厉害。 回学校的时候，刘明朗问我这么轻松，是不是一点都不担心考大学。 “担心啊。”我随口说，一边仰头将剩下的薯片碎往嘴里倒。 其实不怎么担心。 “打算考什么大学？” “北方大学。” “哈？还有这个大学？” “你都不上网的吗？”我看着他，样子也不像在开玩笑。 刘明朗笑起来，点点头，“行，咱俩算扯平了。北方大学在哪里？” “黑龙江，挨着俄罗斯。” “很冷啊。” “嗯， 一年有一半的时间是冬天。” 我真的想要考北方大学，今年他们最低录取线是340分，我还差28分就可以去了。 “为什么想考那里？” “因为冷。” 我算过了，在保持数学150分不变的前提下，我只需要把理综和语文各多考20分就可以了，英语我是放弃了，它也不可能比今年考得更少——12分。 数学我也给自己留了余地，只要超过145分就行。 北方大学每年在我们省招两个人，最近三年都是，我查过了。根本招不满，没有人去。 一个一年有一半时间是冬天的大学，学校没几个人，幅员辽阔。 我想去遥远的地方。 “你呢？你一天到晚逃课，是不是也不担心考大学？” “担心啊，我都怕死了，天天睡不着觉，”刘明朗故意耸耸肩，“不过，我哪有时间天天跟你们这群小屁孩，对着抛物线算X、Y的区间值。” “你在干什么？” “工作。” 这倒是奇天下之大闻，我以为他会说什么睡觉、打游戏、交女朋友之类的。 工作？！ 我看着他，等着他接着说下去。 “你一定特别想知道是什么工作吧？” “没那么想。” “用一袋薯片作为交换，我就告诉你。” 想也别想。我攥紧手里的超市购物袋，今天它满载而归。 “我很赞成每个人都应该有自己的秘密。” 刘明朗又狂笑不止，“你能不能别老那么精明？跟个小老太太似的。你多大？十八？” “很快八十一了。孙子跟你差不多。” 穿过路口红绿灯，就到了学校门口，我甩下刘明朗，先走了过去，我听到刘敏朗追过来的脚步声，他说：“好啦，看在你请我喝可乐的份上，告诉你吧，不过你要替我保守秘密啊。我在一家培训机构当老师，教别人编程。” 我信一个字就不是柳飘飘了。 我进了学校大门，这次刘明朗没有跟进来。 就好像这学校真的有鬼。 月底很快来了，周五不用上晚自习，刘圆圆不知道从哪里摸出几个小盒子，五颜六色的，关在蚊帐里，对着小圆镜子，在脸上抹抹画画。 我坐在上铺等她，心里明知道去这种场合穿校服不妥，但也没有别的办法。 “咱们事先说好，十二点就得回来啊。” “知道，知道，到不了十二点，十一点多就散了。” 刘圆圆从蚊帐里出来，脸上的痘痘印少了许多，眼睛变大了，鼻子也变挺了，眉毛又弯又浓，十分光彩照人。 我把她拖到窗前，抱着她看了好久，这是我第一次见识化妆品的神奇。 因为刘圆圆的耽误，我们七点才出发，好在冰场离我们学校不远，走路半个小时就能到，滑板就更快了，刘圆圆不会滑板，而且坚持要打车，关车门的时候，我的校服下摆被夹住了，准确地说，是刘圆圆的校服——我的校服还挂在宿舍晾晒区的通风口，在干与不干之间，垂死挣扎。像一个良心未泯的汉jian。 我使劲儿将衣服拽出来，上头蹭上了一块巴掌大的油污，我用手抠了抠，没抠掉，印迹反而更大了。 “没关系，反正到时候要送给你的。”刘圆圆笑眯眯地说。 刘圆圆的校服上有股淡淡的香味，低头就能闻到，那香味很让人开心，我一边看着刘圆圆亮闪闪的妆容，一边闻着衣服上的香味，有种古时候的纨绔子弟附身的感觉，七分钟的车程很快就过去了。 如我所料，整个冰场只有我一个人穿着高四的校服。 王栋栋看着我，颇有些意外，赶忙塞一瓶汽水到我手里，我没接，他抱拳说：“多谢飘姐赏光。” 男生们全跟着起哄。 我知道他们背后管我叫飘姐。 咋说呢，肯定比叫meimei强。 冰面上很冷，我觉得自己穿少了，可我已经把我能穿的毛衣全塞在了校服下面，其实动起来就不冷了，刘圆圆就把外套给脱了，里头只剩一件上头是T恤下面是网纱的蓬蓬裙，她在冰面上飞快地绕了两圈，那身衣裳真适合冰面，飞起来像只蝴蝶。这可是我平常跟她一块儿时，绝对不会想到的比喻。 我穿着冰刀鞋不会走路，把着入口处的围栏，看她起飞。 “我带你走两圈。”刘圆圆过来说。 结果没走两步，我差点把她拽倒。 刘圆圆的耐心在带着我刚走完半圈时耗尽了——那个男生来了。她的裙子像蝴蝶翅膀一样颤抖起来。 “去吧去吧，”我又把住围栏，将她推开，“记得十二点咱们得回去啊。” 她飞走了。 我站在那里无聊，把着围栏继续走，两圈之后，竟然能松手自己出溜一会儿了。 我很开心，在一块人少的角落里，自己出溜着玩儿，能滑行差不多五米的时候，我试了试刘圆圆那个大转弯，结果摔了个大马趴，之后就怎么也爬不起来了，双腿失去了所有的功能性作用，我开始满脑子体会残疾人运动员的不容易，同时用“身残志坚”“努力拼搏”“永不放弃”这样的词语激励自己。 没用。 爬不起来就是爬不起来。 尽管丢人，但是没有办法，我狠下心，像企鹅一样，胸部贴住冰面，撅着屁股，双脚后蹬，大概五次之后，把自己蹭到了围栏旁边，把着围栏，我终于站了起来。 整个过程很短，我确信没人看到我，心里长舒一口气。 冰场上传来几声尖叫。 有几个女生摔倒了，叠在一块儿。 被几个男生撞的，他们哈哈大笑。 看到没，男人就是这么幼稚。 就算他们已经高四了，离开幼儿园整整十五年，仍然能干出一样的事情来。 那群人又撞倒一个女生后，朝我这边滑了过来，顺带着看到了我。 “哟，穿校服的小meimei。” 我才看清，那几个人我根本不认识，看样子也不像学生。 社会青年。 王栋栋这头猪竟然还请了社会青年。 “不会滑啊，”个子最小的那个朝我靠拢过来，“哥们儿教你吧，带着你滑两圈？” 我勉强能在冰面上站住，摇摇晃晃，但是能站住，我用手指着他说：“别碰我啊，我骨折刚好，你要是不想替我出二茬医药费，最好别碰我。我现在要是摔了，警车和救护车都得来。我妈就在门口守着呢。” 我努了努下巴，大门口连个鬼影子都没有，小个子还在我身边绕来绕去，但没再靠近。 “警察叔叔对保护我们未成年人好像格外有兴趣，警车天天搁学校门口等着。” 这我倒是没说假话，不过警车只有周五晚上放学的时候才有。 小个子又围着我绕了一圈，准备离开的时候，我听到刘明朗的声音，他竟然也来了。 “嘿，哥几个，今儿这场子是我哥儿们过生日，同学之间乐呵乐呵，人太多也滑不开，几位滑两圈就走吧，改天再招待大家。” 刘明朗穿一件黑色的羽绒服，胸口敞着，衣服蓬松得像个被子，跟他的人一样夸张。 王栋栋和我们班其他几个男生，跟在他后头。 除了刘明朗，其他几个人的脸色都不好看。